“啊？沿海城市！到那里还能干啥呀？”王捷以前在沿海城市也混过，留下了不少风流韵事，听到婷婷说到沿海城市不由得心头一震。
“是的，我们这样的年轻的女人到那边，又没有文凭和一技之长，除了出卖自己也没有别的可做，哎！”婷婷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唉！无所谓了，就是为人，这些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何况我们都已经成鬼了，再投胎的时候，那些也都是前生的事了，现在还能记得，到时就啥都忘了，一干二净。”王捷把手轻轻放到婷婷的手上，婷婷的手柔若无骨，但是冰凉的，王捷奇怪自己咋还能感应到对方的温度？可又一想，人在做梦的时候，那感觉是真实无比的，不过那也是梦境里的感觉，但梦境中的感觉和做鬼的感觉又有何分别呢？
婷婷的手动了一下，王捷识趣地把手抽了回来，婷婷接着说道：“就这样，在沿海城市做了两三年，用屈辱换来大把的钱，最风光的时候穿金戴银，拎着名牌包包，逢年过节的时候回老家省亲了，同村的老乡呼啦一下就出来了，远远近近的围着我指指点点，眼神中似乎知道我是干啥挣的钱，但并没有感到一丝的不耻，反而是那种羡慕的甚至眼红的感觉，我才知道了啥叫笑贫不笑娼的意思了！”
王捷叹了口气，这时婷婷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王捷身边，又慢慢地挨着王捷坐下，小鸟依人般地把头轻轻靠在王捷的肩膀上，王捷又是心中一热，以前在夜店的时候，投怀送抱的女人大把的，王捷早就习惯了在温柔乡、脂粉堆里打滚逍遥了，但现在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了，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王捷暗自骂了一句自己，混蛋！你又不是黄花大小伙子了，咋还不如一个女人，哦不，女鬼，放得开呢？！于是，王捷的一只手便轻轻地搂住婷婷的肩膀回道：“这世界就是这样，别说笑贫不笑娼了，那么多的贪官和奸商，他们干的事更令人不耻，但人们羡慕的还是这些人住的豪宅，开的豪车，谁还管他们怎么得来的呀！”
“嗯！就是！”婷婷点了点头说道：“在沿海城市的时候，一个当地混社会的老大来我们夜店消费了几次，不知怎么的看上了我，非要我跟他，我听姐妹们说过，这个人手上是有人命的，这个人三天两头来我们店里闹事，经理都跟我说，我要是再不离开这个店，她就报警了，我本来也是吓得要命，一想，反正也待不下去了，于是又连夜收拾东西，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也就都扔在出租房里不要了，仅仅把值钱的打了个包先叫的快递给邮递到老家去了，然后自己买了飞机票就去了上海。”
“你的故事好曲折啊！跟你比起来，我不过就是上学，然后毕业找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然后继续打拼赚钱养家，平平常常、平平淡淡，呵呵！”王捷侧头看着婷婷笑着说道。
“平安是福啊！我还想过平稳的重复再重复的日子呢！可是，老天不让我过这样的安慰的日子，我也想过，这可能就是我前世的因果报应了，而且确实如此，这些天，我突然就知道了到我前两世是什么了，就好比稍稍久远一点的回忆一样，但却依然历历在目，我原来是一只小狐狸！”
“啊？你是狐狸精啊？！”王捷放声笑了起来，婷婷把头从王捷的肩膀上移开，呸了一口，轻轻推了一下王捷，假装愠怒道：“呸呸！你才是狐狸精呢！”
“你自己说的呀！呵呵呵！”王捷又笑了起来，婷婷扭过头假装不理王捷，片刻又转过头来接着说道：“应该说我前几辈子是狐狸，当时我害过两个人，因为狐狸是知道自己的前生后世的，很清楚如果要想下辈子转世投胎为人，就要多修行，这个修行就是尽量靠近生人，也许就是为了吸收所谓的阳气吧！而男人的阳气最重，所以狐狸喜欢接近男人，并不是因为它们喜欢男人，而不过是因为男人，特别是年轻男人身上的阳气最重而已。”
“嗯嗯！有道理！对了，你说你害过两个人？”王捷让婷婷的头继续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问道。
“一个是赶考的书生，你看过《倩女幽魂》吧？”婷婷抬起小脸问道。
“看过啊！多么经典的电影，小倩，那是70后的女神啊！”王捷笑着回道。
“情景差不多就这样子，不过不同的是，我那时是狐狸，不是女鬼，狐狸幻化成女子是有温度的，女鬼是没有体温的。”婷婷说着，就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王捷的脖子后面，王捷脖子一缩叫了一声“好凉啊！”，婷婷抽回手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接着说道：“那年代应该感觉是明代了，毕竟那时我看过往的人们都还没有梳着大辫子呢！那个书生很英俊，我要不是狐狸，我确实是有心嫁给他。”
“呦呵！”王捷假意嘲讽地拉长音应和了一声。
婷婷没理会他的怪腔怪调，又接着前世的回忆：“那个书生只身一人，徒步经过我在的那片山岗，连驴都没的骑，也是穷的可以，不过不穷的话谁还去读书呢！”
“哎！读书自古就是穷人家的孩子的唯一能进入上层社会的出路啊！我要是没那个大学文凭，说不定就跟我亲戚家的兄弟们一样，在老家务农种地呢，即便不种地，充其量也就是在一线大城市的某个工地搬砖头呢！”王捷又叹了口气。
“就是呀！”婷婷又眨了眨即便在漆黑的山洞中也亮闪闪的大眼睛说道：“有句话叫，穷学文，富学武嘛！再说那个书生，估计也是没有钱住客栈吧！就在荒山野岭的寻了个经年没有香火四面漏风的破庙住下了，每日里倒也十分勤奋，冬天也是早早起来，庙里当中空地生起一堆柴火，呵着气暖手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读书。”
“古人也真是不易！”王捷赞叹道。
“古人，今人，活着都是不易的，不然，我们两个也做不成野鬼不是？”婷婷反问道，王捷又哎了一声发起呆来，婷婷接着悠悠说道：“开始我见那书生可怜，也时不时的帮他一个小忙，比如有时给他叼只山鸡偷偷半夜放在他住的破庙的门口，早上一开门，书生见到门口有只山鸡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书都顾不上读了，赶紧的拢柴生火，把山鸡烤来先美美的吃起来，我就站在不远处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好搞笑！呵呵呵！”婷婷笑得弯下了腰，似乎这隔世的悠远的回忆就像刚刚昨天发生的一样。王捷听着听着却觉得不是滋味，皱了皱眉，心里暗暗嫉妒起来，又转念一想，我这不是神经吗？！都多少辈子的事了，那书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我还嫉妒前朝古人，这不是有病嘛！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算内心平复了一些，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婷婷道：“可是，你也没有害他呀？”
婷婷又笑了笑说道：“你接着听我讲呀！”婷婷甩了一下头发接着说道：“那书生在这个深山的破庙里大约待了两三个月，看看考期将近，就收拾行囊细软上路了，临行前的那天早上，我又给他叼了一只兔子，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了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只远远地看着他的一只小狐狸而已。那书生的书确实读的不错，进京赶考就高中三元，被分到原籍任县令，没想到一当了官以后人就变了，在当地横征暴敛，欺男霸女，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更可恨的是，他刚一上任的时候就把原配给休了，连着先后娶了三四个小妾，这些事都是我听另外一只本家的兄弟说的，当然了他也是一只狐狸了，只不过他不像我终日里守在这个深山里，他是一只游走四方的狐狸，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爱好旅游的那种了！呵呵呵！”
“不是有句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后半句是什么来着？”王捷诚心想让婷婷把后半句说出来，婷婷又啐了一口说道：“呸！我就是不说！哼！”王捷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婷婷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身前，慢慢地踱着步子，王捷扬起头看着婷婷听她继续说道：“一听到那个书生后来变成这个样子，我是又气又恨，想当初我对他这么中意，只希望他将来考中了当了官能当个好官，没想到去成了一个坏蛋，于是我就想，如果哪天再落在我手里，我肯定要报复他！没想到，机会还真的来了!那是他当了官算起来是7年后了，他要回京叙职，也就是向当朝的皇上做工作报告，身边带了几个随从，骑着快马又路过我待的深山，没想到这边当时一直闹山贼，结果他和几个随从就被山贼给打劫了，随从尽数被杀死，携带的文牒和金银也都被抢了，只有他只身逃了，恰好躲在了当时赶考住的那座破庙里，只是那庙更加残破不堪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初我是放过他了，这回就不可能轻饶了他。”
婷婷脸上又浮起恨色，又说道：“书里的，电影里的狐狸精似乎能变化成漂亮的女人去勾引男人，其实不是这样的，狐狸就是狐狸，它是变不成别的啥东西的，但狐狸有种致幻的东西，类似一种迷幻药吧！这种东西其实也不神秘，就是一种山间常有的致幻的蘑菇，吃了就马上死掉的，我们狐狸把这样的蘑菇趁人熟睡的时候就偷偷地叼了来放到对方的枕头旁边，然后用牙把蘑菇咬碎再吐出来，这样会更能促使蘑菇散发毒气，生人熟睡的时候闻到这股气味就会陷入深层的睡眠状态，然后做些颠三倒四的梦，就好像是狐狸变成了狐狸精来陪他们一样，而当他们做这梦的时候就是散发阳气最盛的时候，也就是吸他们的阳气最佳的时候！”
“那你啥时给我找些这样的蘑菇炖个汤呗！”王捷乐不可支的又抢了一句话。
“好啊！保准让你一口喝下去快活似神仙，然后就再变成个孤魂野鬼！”婷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当晚我就是这样做的，我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好大，月光直接从破庙腐坏的屋顶的大洞里直透进来，照的庙里如同白昼一样。那个贪官蜷缩在破庙的供桌上面睡的迷迷糊糊的，被我趴在床头大口的吸着阳气还浑然不知，狐狸吸人的阳气，那感觉就像你闷坐高铁几个小时终于到站了然后下了车就迫不及待地摸烟抽一样，就是种感觉！呵呵！”
“喔喔！厉害厉害！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再投胎为人了！”王捷嘟着嘴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我可不想再当狐狸了，狐狸只能在深山老林里，喝西风，饮露水，吃些野鸡兔子啥的，甚至只能叼死老鼠吃，想想都恶心死了！”婷婷又啐了几口。
“那人被我吸了阳气，回去以后就病倒了，没几个月就死了，但前世因，后世果，为这事我也后来糟了果报了。”婷婷转头看着王捷说道，目光在黑森森的山洞里发出阵阵寒光，王捷不由得背后生出些寒意来。
“那又是咋回事？”王捷问道。
“这个被我害死的人，后来转世投胎，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个我打工时害我的课长，这就是我还他的前世的债呢！”婷婷双手抱肩又缓缓坐在石头上。
“但愿我上上辈子没有害过别人。”王捷有些忐忑的说道。
“哼！那可不一定非要害人，如果做了别的大不敬的事，比如不尊重长辈、不孝顺，或者不尊鬼神啥的，都有可能会遭到报应的，而且，我们即便能回忆起前世的事来，也只能是片段的，不可能全盘的都能记起来，所以，有些报应我们也不知因何而来，而且报应还特别的猛烈，比如，我们两人为啥会走到自杀这一步呢？”婷婷抬起头来看着王捷说道。
“我们都以为是今生今世的原因，比如工作不顺，爱情受挫啊，但其实这只是表面的原因，或者说这本身就是报应的过程，逼着你一步步走向穷途末路，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前世造的业障，哎！看来我们前世都犯过大错呀！”王捷沮丧地叹了口气低头说道。
“是吧！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吗？我们还是修行的不够，老天也是公平和耐心，一辈子修行不够那就转世接着再来，就好比转世了十次的唐僧，转世了十次还不够，还要历经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所以，做人真的好难！”婷婷回道。
王捷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婷婷说道：“对了，你还没说到因为啥自杀的呢？”
“男人自杀的原因呢，可能是因为女人，也可能是因为事业，或二者兼而有之，而女人自杀，主要还是因为男人！你说是不？”婷婷先反问道。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王捷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道。
“我后来跑到了上海，找了个普通的公司前台的工作，后来各种机缘凑巧吧，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上海男人，本来就快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也开心的以为从此后就能做一个不说大富大贵，也是小富即安的上海小女人的时候了，但没想到，我认识的这个男人是个典型的渣男！他除了我，还同时交往着好几个女人，个个都被他骗的神魂颠倒，这渣男把我们几个傻女人玩的团团转，都被他又劫财又劫色，气死我了！”婷婷恨恨地说道，然后抱着双膝低头不语。
王捷挪动屁股挨着婷婷坐下去，一只手揽住婷婷的肩膀说道：“这样的渣男多的是，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或许他这样待你，也可能是因为再往上的哪辈子你祸害过他呢，是不是？呵呵！”王捷笑的有些尴尬。
“嗯！我知道他为啥要这样对我，或者为啥这样对我们这几个傻女人了，那几个被他玩弄的女人实际是上上辈子他那时当土财主的时候豢养的几条柴犬，本来是看家护院的，没想到有天他意外在自己院中摔死了，但院门紧闭，几条柴犬饿得狂叫不止，但也跑不出去，最后饿得实在不行了就把主人的尸身给分着吃了！我本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我当时是个过路的出家人，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狗吠的声音，还扒在门缝上往里面看了一眼，但因为我那时还是个胆小的小和尚，看了一眼吓得转头就跑掉了，所以，也算是摊上了一个冤亲债主，连带着那几个女人一起被这个渣男索这前世的债。”婷婷轻叹了一声。
“那也不应该为了这个渣男轻生吧？”王捷说道。
“我是一气之下在那个渣男家里把那个渣男用剪刀扎伤了，他倒在地上流血不止，我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吓坏了，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坐上高铁连夜直接就跑到北市，在帝都的街头徘徊良久，就觉得世界之大，却没有容我的一席之地，命运一再地捉弄我，而现在也算是犯了命案了，那个男的死活也不清楚，我就坐在路边的一座高楼的楼顶上想了一宿，最后觉得实在没有活路了，于是就纵身一跳，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婷婷说到悲伤处，肩膀不住地抖动，小声地啜泣起来。
王捷用力的楼了楼婷婷瘦销的肩膀，安慰道：“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嘛！死都死了，要不是咱们都选择了跳楼，那估计也就没这个缘分了嘛！呵呵呵！”
“呸！谁和你有缘分了？我和你很熟吗？！”婷婷假意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这荒山野岭的，我哪儿都没去，偏偏找到这么个山洞来，不就是冥冥之中为了来和你见面的嘛！我们肯定是有前世之约呀！呵呵！”王捷笑了笑又搂了搂婷婷的肩。
“说的也是，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好的，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意思吧！”婷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巴颏拄在膝盖上眨了眨眼睛。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只是彼此紧紧地挨着，盯着洞深处黑漆漆的地方发起呆来。
二人正发呆的时候，突然洞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洞口一阵炫目的白光闪烁，然后听到有人的呼喝声，王捷和婷婷噌的从石头上站起来，面面相觑，双手不由得互相紧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