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将薄云惜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只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端了一旁小几上的热茶啜了一口。
她这才温风细雨的笑问:“五妹妹,看来让你去办的事情,你是没有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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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刚一出屋子,小男孩儿薄凤眠就卸下了那张天真无邪的孩子气模样,将手里那个弄了七彩羽毛的毽子,就往屋子外的那方睡莲池塘里一扔。
他小嘴讥诮一笑,“小娘们儿玩的东西总是塞给本少爷,当本少爷不知道你是在讽刺我么,薄云惜。”
跟着一起出来的贴身丫鬟竹青赶紧凑上前,将手捂住了小男孩儿的小嘴。
她脸上带着惧意的四下张望,“嗳哟我的小爷,说话就不能小心点儿,不能小声点儿么?”
薄凤眠不悦的拍掉竹青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愈发大声冷哼道:“本少爷是薄家今后的掌舵人,她薄云惜不过就是一个已嫁女,将来还得靠本少爷做她娘家的倚仗,她不来巴结本少爷就不错了,还想让本少爷跟她谄媚,哼,可笑!”
竹青倒是并没有为小男孩儿发表的如此超乎年龄的成熟言论而震惊。
她反倒话不对题的错愕问道:“小爷,这话你是听谁讲的?”
“自然是听母亲讲的。”薄凤眠给竹青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挺了挺胸脯和下巴,很是骄傲,“母亲同本少爷早就讲了,母亲是宰相夫人,本少爷是母亲的长子,那么以后薄家,自然是要靠本少爷来掌家的。”
竹青讪讪的垂下了头,刚好将顷刻充盈了怜悯的眼神给遮掩了下去,“是……夫人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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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朝霞问到正题上,薄云惜顿时又恢复了那副苦大愁深的模样。
广袖半掩着发红的眼,她朝坐于软榻的朝霞莲步轻移了过去,“唉……让嫂嫂真是说对了,非但失败了不说,还白白让那个小贱-人一顿坑害,云惜真的,真的是……”
话到最后,薄云惜又哽咽的哭了起来。
朝霞不耐的瞥了她一眼,“哭什么,哭就能解决问题了?薄云朵那个贱-人一日不除,今后还有你哭的日子。”
薄云惜在朝霞身旁坐下,听到朝霞这般说,激动的赶紧抓住了朝霞的手臂,泪如雨下,“嫂嫂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啊……”
“先说说,这到底是怎回事。”
朝霞淡淡的扫了一眼薄云惜紧拽自己手臂的纤细双手,“你不是说过么,玉笙寒那个贱-种中了碎魂以后,定然七日内会被生生折磨而死,尤其玉笙寒那贱-种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只怕不出三四天,就会先一命呜呼吗?”
“是,原来是这样的没错,可是——”
薄云惜讪讪的双手收回,神色顿时懊恼起来,眼里有寒光一闪而逝,“谁知道那个贱-胚-子不但没死,现在居然还解了毒,活的好好的呢!”
正要拿掉搁在膝盖上的那件只做了一半小衣的朝霞听闻这话,手上一动,不小心就被还落在小衣上的绣花针刺了一下,顿时被扎的啊了一声,指尖被扎出了鲜红的血珠子。
薄云惜见状,眼底掠过一丝幸灾乐祸,面上却一脸焦急担忧的凑了上去,抓起朝霞的手忙问:“哎呀,都流血了,嫂嫂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朝霞反倒没有去顾忌自己这点小伤小痛,而是反拽住了薄云惜的手腕,连忙阴着脸质疑薄云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保证那药不会有问题,必定会让玉笙寒那个贱-种惨死,也让薄云朵这个贱-人好尝到看着亲弟受苦惨死的痛苦滋味吗——”
“嫂嫂你拽疼云惜了,这原本也不是云惜的错啊!”
薄云惜眼见朝霞尖长的指甲都要掐进自己的肉里了,当下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起来:“要怪就怪那个混-账刺客,居然又去给玉笙寒那贱-种下毒,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反正就是好巧不巧,反倒以毒攻毒,让碎魂之毒被解掉了——”
“什,什么?”朝霞一怔,整个人就像被雷瞬间劈中了,有片刻的呆傻了。
薄云惜看在眼里,心里却在冷笑连连。
这么震惊,看来那个刺客还真是你派去的了,我的好嫂嫂……
哼,好嫂嫂你倒是会打主意的很么?
明知道碎魂原可以让玉笙寒那个贱-种能悄无声息的死掉,就算今后薄云朵央求大哥去查,也查不出任何的痕迹,自然也就证明不了,那就是我做的。
可好嫂嫂你呢?
为了一己私怨,想早点弄死玉笙寒,可你想用什么杀死他的方法不好,偏偏又是下毒?
明知道中了碎魂之毒的人,再中其它的毒,碎魂的毒就会就此被查验出来!
届时,大哥还可能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呵,说白了,会精打细算的嫂嫂你,不就是既想除掉玉笙寒,又想做甩手掌柜,让我薄云惜来背这个黑锅么。
嫂嫂你啊……也想的太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幡然醒悟过后,朝霞懊恼的捧住了自己的头,几乎快要崩溃。
强忍着幸灾乐祸的想笑心情,薄云惜忙关切的慰问:“嫂嫂你莫要激动,相信今后收拾玉笙寒那个贱-种的机会多的是,嫂嫂还是想开……”
“机会?哈哈……”
朝霞低低的笑了起来,眼泪却掉了下来,人看起来有点癫狂,“我的歌弟都死了,都已经死了!可她呢,可她薄云朵的弟弟呢,却还好好的活着,还是因为我愚蠢的让人……”
“夫人——”一直安静在朝霞身侧伺候茶水的容嬷嬷,忽然神情严肃的大喊了一声。
喊完后,容嬷嬷忙一脸歉然的伸出手,安抚的拍着朝霞的后背,“夫人快别说这些了,您也知道的,今天可是五小姐的三朝回门,本来红白两件事撞在了一起,就不是个太吉利的兆头,毕竟五小姐这是个喜事儿,今天朝歌少爷要安葬也算是个喜事儿了,您现下总是老提那些伤心事儿,这不是又要触了霉头么?”
朝霞被容嬷嬷那样一喊,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神智立刻回笼不少。
再听容嬷嬷这样一番劝告,她所有的理智,差不多都收了回来。
很快,那崩溃的状若癫狂的样子就消弭的了无痕迹了,瞬息间,她又是那个端庄淑慧的宰相夫人。
“对不起啊五妹妹……”
朝霞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歉然的对薄云惜笑了笑,“嫂嫂真是糊涂了,妹妹回门,愿该是件高兴的事儿。这歌弟的白事本就冲了妹妹的喜气,嫂子非但不愧疚,还不知轻重的一直在妹妹面前提起这些晦气,当真是……”
“好了嫂嫂,快别说了,我们都是自家的妯娌,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薄云惜冷眼将朝霞这对主仆的互动看在眼里,面上却埋怨的娇嗔了朝霞一眼。
她还将朝霞紧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拿下,亲昵的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紧握,“舅哥哥的事情,云惜也是十分的难过,可是比起难过,云惜更以为,得化悲愤为力量,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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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出了随云院,径直就去了薄家的前院大门。
但是这一次薄家大门前空空如也,除了守在门前的几个护卫,根本就没有旁人。
云朵怕有遗漏,还是忍不住前去问门房小厮,问他有没有人前来找过自己。
小厮回答没有,这让云朵有些失望。
原本还想再上东宫去催一催的,不想,却见前院的那些奴才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炸开了锅的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由于前院的奴才们都是可以随时跟着主子出去的,或是接到主子指令,出去办事,或者做些买办什么的,所以接触外面就比较多。
自然而然,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就会比后院那些下人要快要新鲜的许多。
心头挂念弟弟的云朵本不想理会,原想就这么出府去,去东宫里再催催某太子。
可是前院的奴才们很激动,讨论的声音很大,她就算隔得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京城闹瘟疫了,开始爆发瘟疫了!”
“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有误!”
“外面都已经传开啦,什么摊子店铺都给收了关了,大街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啊,就怕碰到有瘟疫的,然后受到感染呐——”
“啊,那该怎么办啊,相爷去上早朝了,也不知道听说了没有——”
“相爷又不是大夫,这跟相爷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啊!”
“你这真是猪脑子,这外面的大夫能跟宫里边儿的太医比吗?相爷这要是上报上去,皇帝必然会让御医着手赶快研制出能治瘟疫的救命药,到时我们还需提心吊胆吗!”
“说的是,你说的是啊……”
“瘟疫?”听到这的薄云朵,眉尖徐徐蹙了起来,“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难道御医迟迟不来,就是被这件事给绊住了脚么……”
想到这,云朵神色一凛,赶紧朝薄家大门疾步而去。
消息并没有立刻传开,薄家大门还没有被门禁,云朵趁机离开了薄家。
出了薄家范围,来到喧闹的大街上后,赫然映入云朵眼帘的,是与平日完全截然不同的京都街道。
再也找不出曾经的半点繁华,只有败落,只有萧瑟。
再加上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铅云重重,闪电穿梭在云层里,偶有雷鸣阵阵响彻云霄。
有这般的糟糕天气映衬下,整条街道看起来,就像刚经过盗匪洗劫过的荒城。
见过比这更残酷更萧瑟的真正荒城的云朵,其实在平日里见到这样的场景,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和想法。
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总是突突的直跳,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这样心头压抑了一路,来到了东宫。
今朝还真是处处都比不得平日,以前的东宫门前总是有无数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而今天的东宫大门前,竟是冷清凄凉的很,连守门的侍卫也都不在了,只剩下那扇巍峨的朱漆大门,孤单单的在那紧闭着。
许是心情压抑的关系,还是其它。
云朵见到这幅情景,心头忍不住跳了跳,登时毫不犹豫的一个翻身,就一跃上了东宫的城墙,跳进了东宫的前院。
没想到双脚刚一落地,几十杆长枪的尖利银枪头,赫然全部对准了她。
云朵先是一愣,继而,竟蓦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