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沉闷,像有什么在压着一样,沉甸甸的,让她的呼吸受阻,很是难受。忍不住她就叹了一口气,又抿紧了唇,镜片下却红了眼圈,人看起来也有些蔫蔫的。
“我跟家里说了,推迟一天,明天再去。”
慕容暄回答的很小声,听着似乎没什么情绪,也听不出喜怒。
可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却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也有着,太多的不舍。
他把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她现在心里并不好受。——他,原本是打算等中招之后,再去检查的。
可是,他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现在,他经常性的头晕。
有几次,晚上送女孩儿回家,走路时都会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能感觉到女孩儿有着微微的闪躲,他自己也尴尬,可他当时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那会儿已经出现了瞬间失明的情况,——他目不视物的缘故。
得知慕容暄改了明天去看病,周徵言的心里一疼——原来,他还是要走的。
生平第一次,周徵言知道了,何谓“离愁别绪”。心中的那份痛楚,顿时如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鼻头一酸,连眼睛也跟着一阵涩然。可女孩儿没有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能不让他去?或者是,自己能随他同去?再或者,能告诉他,自己现在并不想和他分开?
周徵言心想:“我不能——至少是,现在还不能。”
她沉默着,仍是不敢看他一眼。
耳边却听到慕容暄低低的叹了口气:“徵言,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
一句话,让周徵言始终含在眼里的泪水瞬间决了堤。
她急忙抬手去擦,却还嘴硬:“保重什么呀。没认识你之前,这十几年我一个人也过来了的。”
慕容暄看着女孩儿逞强,没法出声,他叹了口气,自抽屉里掏出一样东西,缓缓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块白色的丝绸帕子,叠的四方平整,没有一丝皱褶,好像绣了一朵花的模样,精致,也雅致。
周徵言噙着泪,看着那块帕子,犹豫了那么一下,终是伸出双手,接了。
擦了泪后,女孩儿似乎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终于扭过头,看着少年说:“慕容,谢谢你。这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那双眼睛,大概因为泪水的浸润,莹然韵致,清澈灵动。
慕容暄看着,心头大热,即使离别在即,仍有种想去摸摸的冲动。
可是,这是在课堂上啊。
最终,他蜷了蜷手指,摇了摇头,很轻声的说:“不用。这原本就是要送你的。我哥哥前阵子去杭州玩,我托他给带回来的。徵言,你以后再出汗,就用它擦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样,就自作主张,让我哥给挑了个兰花。你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女孩儿的手指摩挲着帕子,给了他一个微笑。
接着,慕容暄话题一转,说:“徵言,我只是去看个病,短则三五天,可能就回来了。别担心我,知道吗?”
可能是方才的那一哭,宣泄了女孩儿大半的离愁别绪,这一次,她克制住了,没有再哭,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再后来,两人开始两两相望,在沉默相对里,少年从抽屉里又掏出一支钢笔,白色,和她手上的那支,一模一样。
定定望着少年手上的那支钢笔,女孩儿的心里一阵温暖。
那个时候,他和她似乎都明白了点什么,但都没有说出口,也似乎,又什么都用不着说了。
(回忆到这里时,周徵言又落了泪:是的,慕容暄和她,他们有着一个良好又美好的开始,他们曾经那样真挚地、深深地喜欢着对方。可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成了那个样子?二十年后,她终于在微信上这样问了他,那人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