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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意外

沂徵一身浩气凛然,说完,大出意外的亲手扶起了躬身怵立的喜贵人和跪于内殿的兰妃,转身,一手携一人,带着她们坐到内殿的圆椅上,自己,则是寻了我的贵妃榻去,待他坐定,便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玉儿,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认为有着身孕朕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姑息,倘若太过分,朕一样地严惩不怠”

大足以容众,德足以怀远,这样的一幕,饶又是我心目中那个温情的沂徵了,喜贵人的一脸惭色,只低头无语。

沂徵扭头,低唤:“兰妃!”

“臣妾在”

“玉儿年轻,难免动个心眼儿跋扈些,朕许你打理后宫,就是认可了你有这个能力,你董氏慧蓉是什么人朕也清楚,有些话朕并不想多说”

是的,诚如沂徵所言,兰妃有一说一,即便有些私心,倒也不算阴狠,后宫给她打理也算合适。

兰妃听完沂徵的话,屈膝行礼回说:“臣妾懂了,臣妾那会子情绪不好,还嫉妒喜贵人,犯了忌讳,又说了混话,臣妾也知错了”

一番宽容与羞愧的场面过后,还是杨姐姐,留意了依旧跪于冰冷地板上的我。

“皇上,虚惊一场,这都清亮了,您也让情嫔娘娘起身吧,臣妾这就安排宫人先送喜贵人回翠园堂歇息”

帝王颔首,示意出言的杨姐姐:“恩,良嫔你先着人送玉儿回宫,至于情嫔…”说至此,沂徵顿了顿口气,我心一揪,至于我,怎样?

眼前,盯着我的帝王,眸光深讳。

此刻,丹阳殿,又是安静地有些可怕。

今日,我又一次曲解了帝意。

直至此时,我轰然有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沂徵,他似乎总是喜欢针对我。

而我,对他的这份感情,在深宫闱院,在帝王心里,拨开面子上的一切,又是何样子呢?

姐姐的戏最终是送予我了,那,等待我的,只怕又将是一场暴风雨了。

征和五年六月十二,栖居内庭东北的承福宫,在经历了一夜间主子荣宠,群花尽妍的喜庆热闹后以无法想象的反差倾夕间陷入绝顶凄冷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着身为帝王的沂徵要降旨处罚我这每每犯下‘不起眼’过错的宫妃。

“朕平日里小惩大戒,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肃心铁面,毫不怜惜的词藻,沂徵的指责就这般生生入耳,我垂首无言,事到如今,我说再多也无任何意义。

“两位爱妃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情嫔?”喜贵人被送走后,殿内便是只剩兰妃,杨姐姐与我了,看沂徵的言辞,今日,必是要惩罚于我了。

“禠夺封号,降为贵人”一把冷冰冰却异常熟悉而又清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我怔然,似是不能相信的盯着这声音的布控者:美目圆瞪,香腮微红,背身帝王而立的良嫔杨绿采。

说出这话的竟是杨姐姐,那个对我说着‘一世姐妹情,此生不相弃’的杨姐姐。禠夺封号,降为贵人,我究竟是犯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需要这般严重的惩罚?姐姐,你擦亮眼看看,面前的,可是茗儿啊!适才你那般对待喜贵人,甚至一反常态地遣宫人细心送她回宫,那怎么轮到我时,你如此意外哗然?

想是这话说得重了,殿内一片安静,连奴才们的呼吸声都能听的真切,沂徵只瞧着我,脸上的愠色倒不曾舒缓,‘啪’的一声,不知是哪个,碎掉了茶盏,连着欲想挽留这残损的美好中,也伴着这一声告诉我,哪怕是坚硬如碎片也已化为粉末,和心儿一同飞逝去了。

寻思着,好在也打破了安静,兰妃才顶着闪过无限诧异地煞白脸色,说道:“皇上,良嫔这说法太重了,臣妾想不明白, mei是犯了什么错啊?如果,您非要降罪的话就扣她两个月俸禄得了”

后妃于内庭,单就是禠夺封号这惩罚,对一位妃嫔来说就是莫大的羞辱与背弃了,那是远远大于降位处罚的,而如若再一并降下品级,那惩处之重,实在是无法估量的。

“皇上的家事老臣在此多有不妥,请许老臣先行告退”

如不是这没来由的一句插话,我倒是忽略了这位只唯圣命是从的太医院院首,因着始终没有得到帝王的颔首,是而此刻还甚是多余地立于丹阳殿中,我对他的嫌恶,也甚上加甚了。

“冯卿退下吧”

沂徵看也不看他,挥挥手,便是传达了圣意。

冯太医躬身,一拜后,面无任何表情的转身,拾步离开。

禠夺封号,降为贵人,沂徵,他真要这样对我?

欢情薄,愁绪锁,炽热愫怨集于一身的我,怎么可能不出丁点差错?

沂徵: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呢,是我种错了情,答错了意吗?

想到这些,苦涩与无限凄凉瞬时沁满我整个胸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人被追迫到一定程度,也会失去理智,我心一横:

“冯大人且慢”

我这突然的一个挽留,尚未走出内殿的冯太医隐隐颤了颤身子,却也止步回身。我见他躬身行礼时,脸面上倒是毫不掩饰的十二分不悦之色,不由想起‘倚老卖老’这古词,对他,还真是贴切。

“娘娘有何吩咐要知会老臣?娘娘应知…”

“本宫应知圣驾之外,再无旁人可使大人赴汤蹈火对吗?”

“既然娘娘明晰,叫下老臣是否不该?”

冯庆,他究竟是何人?如此猖狂。饶你是一院之首,我也从未曾想要有求你什么,这副跋扈飞扬的样子与德行,是摆给哪个观摩的?也当真是狂的可以了。

今儿,在帝王面前,我虽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也誓要好好煞煞你的锐气,算算你这所谓的忠贞。

“混账东西!”料不到我会发怒的冯太医不再言语,而我,自己也被张口而出的这一句狠话吓着了,何时,我也在臣下面前学会了搬起主子的架势。兰妃,杨姐姐没有言语,像是故意由着我怎样似的。

“冯大人,本宫再不济,在皇上尚未降罪前也依旧是这正四品的内庭主子,而你才不过一个小小五品院首,以如此口吻对本宫说话,那是你身为臣子该有的态度吗?亦或是在你冯大人的潜意识里,衷心意味的就是目无尊卑?就是以下犯上?就是可以随意置病患生死于不顾?今日,那是喜贵人不懂事,错了些主意,那么他日,如若不是玩笑,冯大人是否也会坚持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呢,皇上器重你,不予追究,不等于本宫也一定会置之不理!”

话音甫落,沂徵摹地咆哮:“够了!”我不禁重重抖了抖身躯,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兰妃,你不是不明白情嫔犯了何错吗?朕这告诉你,牙尖嘴利,攻击两朝内臣,甚至意图干政,这样的女人,朕绝不能姑息,也断不可留”

不能姑息--

断不可留--

怪不得适才,我在教训冯庆时,无人言语。

怪不得今日,我在劝慰帝王时,触怒龙颜。

原因竟是这般?攻击内臣,意图干政,这样的罪名,我一个小小宫嫔,掂在手里,还有活路么?

我使劲全力,睁大着双眼,似要深深的记住面前的人。

忽地,一副再过熟悉的画面涌上心头,模糊了视线,八年前,净云寺,那个救下我的小少年,怎地,眉宇间,与眼前人儿那般相似?

不,不会的。

“传朕旨意,承福宫景氏侍宠而骄,枉负圣心,着即日起禠夺封号,降为贵人”

图公公傻了眼,不知该怎样,支支吾吾地碎语:“圣上,这……”

“图海,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旨!”

图公公看看我,摇摇头,泱泱而去,终究是顺了杨姐姐的意思了,好在,还残存一条性命。恍惚间,一旁的兰妃‘扑腾’跪地,想是要为我求情:“皇上,臣妾…”

“兰妃省省心吧,眼前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是她咎由自取!”

花开并蒂,泪落于心。

“皇上,让景贵人静静吧,您也消消气,臣妾宫中一早便喂上了莲子汤,不知皇上可否赏臣妾个光,让臣妾有机会能为皇上暖暖胃”

杨姐姐的安抚,沂徵笑颜相对:“恩,朕也许久不去看良嫔了,今晚朕会歇在你的荣祥殿”

如此两情绻缱地情境,显得我,万分多余了。

“景妹妹好好休息,本宫与皇上先走一步了”

眼看着毫不留恋的沂徵与笑靥如花的杨姐姐就要踏出内殿,我怔然明了,自己断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了:

“皇上--”

“你,可曾喜欢过嫔妾?哪怕只是一瞬间,一个念头?”

帝王的背影静立而沉默,我凝视着那抹玄黑色,清晰地触觉,这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良久,沂徵转身,俯视于我,一脸平静,四目相对,也未曾起任何波澜,让我分辨不出此时帝王是何情绪。

“嫔妾恳请皇上为嫔妾解答疑惑”

殿内的异常安静,我一句虚弱话语,竟似春日飘扬的柳絮那般轻柔易碎,而响彻在这大殿之中,不免回声绝绝。

伴着暴风雨前的平静,我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眸,说道:

“冯大人之事原本错不在嫔妾,皇上不是昨儿还说许嫔妾议政的么?可今日,嫔妾这算议政么?总归嫔妾又要受这莫须有的罪名了。嫔妾认了,烦了,累了,也倦了,那么索性,请皇上痛快些,告诉嫔妾吧,在皇上的心里,可曾有过嫔妾?”

花红易衰似郎意,宫娥眉梢万点愁。

众中不敢分明语,悲莫悲兮生别离。

兰妃终是胆子大些,我的话说完,也只片刻的间隙,她便是对沂徵道:“妹妹,快别说了,你看皇上脸又绿了”

“兰妃,今儿你话太多了,朕是不是也该给你点教训”

突兀又受了沂徵斥责与白眼的兰妃实在无法,不敢再言语,仅仅是看了我又复看沂徵,一张俏颜上写满了担忧,映现着她一身血红芍药宫服,犹似胭脂沁染,倾宫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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