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奴婢先退下。”她转身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跟的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的女主子,其实也有可爱的时候,比如现在。
可当她好不容易挪到桌边坐下,慢慢舀着碗里的补汤,又觉得,其实他很体贴。
不由又想起了睡前的那个问题,继续纠结了半晌……
而那天夜骐中途离开,是去了宫里,他那个荒唐的父皇,居然让他去给自己选妃,理由是胡昭仪在他的裴妃大典上失足毁容,所以需要找个替代的人补上。
你找的,永远都是替身,却永远也代替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夜骐冷笑。
又是春暖殿,皇帝每次新宠的女人,都是安顿在这里,可往往,过不了多久,便由这里,被送往冷宫,或者地狱,再由另一个女人补进来。
夜骐进去的时候,皇帝正斜躺在软榻上,面前站了一排女子。
一见他,便懒散地招手:“过来,帮我挑挑,哪个最好?”
夜骐走到那排女子面前,眼神一一滑过她们的脸,明白了他看起来如此索然无味的原因: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跟那个人有丝毫的形似,或者神似。
弯了弯唇,夜骐随便地指了一气,这个长得不错,那个身材妖娆。
皇家的男人挑女人,便如同集市场上的人挑牲口,反正他们从来也没把她们当人,不过是玩物。
除了某个特别的人,需要放在心底珍藏之外。
皇帝看着他挑出来的那两人,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好,就你们俩吧,留下侍奉,其他人都滚。”
这个其他人,自然也包括夜骐。
他冷冷笑了笑,开口:“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禀。”
“嗯。”皇帝从鼻孔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北越摄政王裴濯,下月初一,将登基即位,改国号为周。”夜骐的眼神玩味,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在听见这句话时,他的表情微微一僵,反问:“他篡位?”
“据说女王已逝。”夜骐回答,换来皇帝的冷笑:“她好歹也和你夫妻一场,怎不见你脸上有半点悲伤?”
“因为我和你,一样无情。”夜骐声音轻幽,眼底深处,有一点暗光。
皇帝挑了挑眉,并未和他分辩,只说:“你可以下去了。”
夜骐冷硬地丢下一句“儿臣告退”,便转身离开,还未出殿,便又听见身后传来放荡的调笑声,眸中寒光更甚……
次月初一,裴濯的登基大典。
按照惯例,需先前往祭祖。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在街上,却出奇地冷清。
民间盛传裴濯杀女王夺位,到了今日,许多人在家闭户,商铺关门,刻意回避。
这一路行程,好生无趣。
但裴濯心中,还是甚为满足,毕竟今日,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着龙袍,坐金帐。
然而他未曾料到,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当他到了祭坛,先是跪下,对天行礼。
说来也怪,前几日晴朗的天,今日却分外阴沉,似乎也看不惯这一场弑君夺位的孽戏。
接下来,便是向历代先帝之灵进香,凤歌的自然也在其内,是一块刚打造好的新牌位,漆黑的沉木,血红的字,看着有种诡异的阴森。
其他的牌位均是淡金色的字,这块是谁刻的,如此奇怪。裴濯心里烦躁,却还是忍住,上前进香。
然而,就在他将点燃的香,插进牌位前的香炉时,却心里一惊,不知道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住,根本下不去。
而接下来,更诡异的事发生了,那香灰,开始慢慢渗出红色,一层一层往上漫,越来越烈,是血。
裴濯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其他人也都震惊无比,呆在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裴濯慌了神,大吼大叫。
裴璃裴凯哥迅速上前来,叫人察看那香炉。
当那人抖抖索索地将手伸进那血染的香灰中摸索片刻,竟掏出一个木匣,打开来看,里面赫然躺着女王的信物--凤佩。
顿时一片哗然,有心中尚存忠诚的老臣,扑倒在地哀痛高呼万岁,其他人见状,也生怕自己落了恶名,纷纷跟着跪下。
裴濯眼神呆滞,站在那祭坛之上,忽然,直挺挺向后倒下。
裴璃和裴凯哥冲上去扶住他,却见他瞳仁暴突,依然气绝。
他终究还是无缘,听人叫他一声万岁万万岁。
那天夜里,裴璃又去了地宫。
当他推开凤歌的房门,她抬眼看到他脸上的春风得意,不由冷笑:“怎么,已经得手了么?”
“我并没有动手。”裴璃抚掌大笑:“是你的凤佩杀了他。”
凤歌垂下眼睫,再不看他。
曾经以为自己的心肠够狠,却狠不过他。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谋害的人,堪比禽兽。
“憎恶我么?”裴璃走到跟前,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她抬起眼,望着他一笑:“你憎恶自己么?”
“是。”他竟点头:“有时候,我憎恶到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凤歌怔了怔,不再说话。
裴璃在她的眼前,摊开十指:“你知道,我这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么?”
接着又自问自答:“不,你肯定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一直在杀人,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杀人,下毒,切腹,挖心……”
凤歌听着他细数那些残忍的杀人方式,不寒而栗。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的使命,就是杀人工具。不然,恐怕我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裴璃的笑容中,渗着丝凄凉,但随即眼神又变得狠厉:“只是他没想到,他磨利的刀,最终杀了他自己。”
凤歌在这一刻,说不清对眼前的人,究竟是恨,还是同情。
他们都是生下来便注定无法摆脱宿命的人,哪怕知道那条路,会让自己失了本心,仍然必须去走,无法回头。
“好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死了,应该庆祝。”裴璃将自己强行从刚才的情绪中拉回来,又开始微笑。
“怎么庆祝?”凤歌不动声色地问。
裴璃未答,可下一刻,却覆上了她的唇。
凤歌愣住,随即拼命反抗,却被他将双手反锁到背后。
“在春月楼,你不是很温柔么?”他咬着她的下唇。
“那是被迫。”凤歌屈辱地别开脸去。
“好一个被迫。”裴璃将她抱起,走向床铺。
“裴璃你如果这么做了,我会恨你。”凤歌拼命往里缩。
“我不怕被人恨。”裴璃扯扯唇角,优雅地上了床,对她伸出手:“到我怀里来。”
“休想。”凤歌恨声道。
裴璃眸光一转:“若是我说,你听我的话,我便放你出去呢?”
凤歌心里一震,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他倚在床头,悠然等待着她的答案。
“你怎么可能放我出去。”凤歌随即回过神来,冷哼。
“若是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便能。”裴璃挑眉:“我将来,也需要帮手。”
“帮你夺取我自己的江山?”凤歌嗤笑。
“那江山,本就不该是你的。”裴璃的眼中,划过冷芒,再次对她伸出手:“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要么做我的女人,要么在这地宫里终老。”
凤歌的眼中,瞬间闪过千百种情绪,最后闭上眼,低哑地说:“来吧。”
“不愧是当过女王的人,果然明智果断。”裴璃笑笑,将她拉入怀中。
她的身躯僵硬如石,却没有反抗。
她必须活着走出这地宫,那样才有机会,拿回她的一切,杀尽负她之人。
而那日之后的大骊王朝,局势一片混乱。
裴濯死了,女王的玉佩又重新出现,似乎昭示她还活着,宝座不可能顺畅地直接传到任何人手上。
大臣们开始重新划分派别,争权夺利。
最终为求得利益均衡,挑出了六位权臣,组成议事内阁。朝中大事,一律集体裁定。
裴璃裴凯哥,一个掌管朝中事务,一个手握边关兵权,自然在这六位之中。
裴家既有两人入阁,依旧权倾朝野。
不过他们兄弟之间,也隔阂更深。
裴凯哥深知祭典当日发生的诡异事件,一定跟裴璃有关,却又抓不到任何证据。
他甚至开始怀疑,凤歌是不是也在裴璃手上,但裴璃心细如发,根本不可能留下半点可追踪的蛛丝马迹。
他们就这样相互防备,却又联手对外,维持着裴家的利益和权威。
裴璃则是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去地宫,与凤歌欢爱。
他不仅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还要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凤歌恨极他索欢,可为了能出去,不得不忍受,甚至学着取悦于他。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她开始干呕,哑奴送来的饭菜,吃下便吐。
裴璃大喜,找来大夫为她诊断,果真是喜脉。
将那大夫在地宫中灭口,他回转来厢房,将她搂在怀里,说再过几日,等他在外面准备好,就接她出去。
那一晚他走后,凤歌将脸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她发誓,所受的屈辱,终有一日,要让他用命来还。
又过了几天,他果然实现诺言,来接她出去,却在临走之前的那一刻,把住她的命门。
只觉得有股奇怪的内力入体,身体一片酸麻虚弱,她惊诧地问:“你在做什么?”
他笑容看似温柔,却带着威胁:“既然已经怀有孩子,便不该再乱动,所以我废了你的武功。”
天下怎有这样狠绝之人?她恨到极致,却又无计可施。
裴璃将她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宅院里,身边依然是哑奴伺候,却多了个身怀绝顶武功的瞎子,方圆一里之内,即使是再细微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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