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大厅里还有许多等着上电梯的人,好不容易等到了一部,却见里头有两个家伙在闹事,谁能不烦。那李雷李老爷子眯缝着双眼瞅着我俩,当即一句怒喝:“丢出去!”
跟随李雷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四人结两组走过来,但凭这肉体的力量,就将我与中年男人架住了,抬到外面大厅里来。他狂,看不起林天和我,但是他认得李雷,乖乖地被架出大厅,倒垃圾一样给丢在了台阶下头。捉我的这两人看见我身边萦绕微茫的紫色雾气,不敢直接下手,先以阴气裹住全身,方才拎出我来。走过老爷子身边时,我得了这么一句教诲:
“你啊,年轻。规矩啊,老。但是啊,你会老会死,这规矩它能一直活下去。别拿年轻的身子碰这里的框架。”
我也重重地落到地上,嘴啃水泥浇筑的路面。那中年男人先落了一会儿,故而也早爬起来。他斜眼瞪了里面一下,叫骂道:“老不死,要是在我们渠城,哪还有你老头子的事儿。”电梯门早关上了,不然他也不敢对着骂。
渠城。渠城不就是我父亲一人单挑一城的地方吗。那边的武王换了许多,所握不过一市之地,手下也敢造次如此。他踉跄过来,抬脚即踢我的头,鞋尖如锥刺我颌骨。我每要爬起来,便被他应时踢翻在地,踢得嘴里都是血。我要是不支撑身子向上做功,他便踩我的腹。过客路人眼见了,也是见多了不怪。魂主打小孩,最多是为人歹。
开将军府,我得站着,气脉导通。如若廉颇自己踹开府门出来,对我损害更大,所以事情难办,我不能同他打。男人似乎有不尽的怒气,到后半段,扑上来,对我使用关节技。他似乎非要把我的阴气都打散,看那眼光我知道,他要把对李雷的怒气也加到我身上。
廉颇一直吼,他一脚踹在将军府门上,将我踹出血。我在心里对他说,不需要动。这时刻我突发奇妙的想法,曾经逃过那么多劫难,致死的伤害总有人替我扛,我如今尝一尝这拳打脚踢又有何不可。我甚至觉得不够,这拳劲再大他不及金红将的长枪刺破李浩的胸膛,他不及金红将在我父亲胸前,所漫画的开败迅速的绝美的红莲;这脚力再强他不如徐百顺的赵云冰封老郭,马超一枪刺,风撕人碎千里。我想看看当我郭迁身上披上的那些钢铁衣都脱去,那些温柔的河流不再包围我时,我会如何受人敌意?百丈高楼,电梯贯通天地。在二十三层尚熟睡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一楼大厅外,九级的台阶下,想到她的,是一名遍体鳞伤的男子。泰岳高耸巍峨,不如人狂气。水泥无情,饮我乌血。意识渐渐朦胧便感受不到痛,越是刚烈,越是身心难受。我一初刚烈,渐渐便朦胧·······
廉颇唤醒我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枕边还有一点污血。距我下电梯已经过去三个小时,我问廉颇,是不是一直都在叫我,他说没有,只是感应到我的精神自游丝一瞬聚拢,便可叫我,一呼即成。
“不过主上,你在昏迷之前,是否又陷入了那种恍惚不确的境地?颇能感受到。这种心理很奇怪,我不知道主上在思考什么,但是那一定是无边际的自由联想,我无际可循。”廉颇轻语,“但主上的自由,我能体会到。”
廉颇也被带入了那种境界般,声音如白鹄,清而悠扬,高起行云端天际。我仿佛看见他立在山头,当着清风,闭目凝神,一旁是岩石与松树。山下有一条河在走,河上走轻舟。
“每次主上从其中恢复过来,无论肉体承受了怎样的伤痛,精神都是崭新的。主上,我在府中所居,是有幻化的景象的。那真是一座府邸,不过很小,前头一小块草地,远处有青山,对着门,则淌一条大河。河就是阴气之河,山就是主上脏腑——每次从那种境界中回来,这景色都会更充实,更真实。”
“是吗?你以前没说过。”
“原先我未曾联系到一起。这景色,也有四季,随主上体质,多有大变。这次我才确信是主上这种境界的影响。”
原来每一个魂主的血脉上,都有这样的奇景。也好,廉颇,你在里面不是一片混沌,能缓解许多寂寞。
我坐起来,发现床头也有一张字条,是林婕留给我的,上头说让我好好休息,她去给李雷李老赔罪。不愧是闯荡过的人,她比我明白事理,更近人情。但是李雷会怎么想呢,一个男人惹的祸,要女人出头赔罪。
我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