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个人相互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身上,才发觉各自这般凌乱模样,只怕连这道门都出不去。想也没想,清卿拿起自己的衣服,一闪身,去到了屏风后面。厚实的屏风上画着茫茫大漠和一轮圆月,足够将两个人隔档开来。
似乎彼此都迟疑了一瞬,屏风左右,才相继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更衣动静。
嘉攸呆呆地发着愣,仿佛自己每一步穿衣的动作都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而昨夜清卿那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自己整整一夜都缓不过来。更衣已毕,嘉攸便自己呆呆地立在原地,也不知下一步要干什么。正出神间,忽然看到屏风之后一抹人影,缓缓走出——
清卿瘦弱的身影,被包裹在深黑色的衣衫之中,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如冰寒的白玉般小巧。清卿垂着眼,那细小的睫毛之上,仿佛有一束淡淡的光影落下,将那晶莹剔透的阳光洒了满地。许是身子本就薄弱的缘故,清卿走出一步,便会微微摇晃,使得整个人的身影都显出几分独特的韵味。
南嘉攸原本无神的双眼忽然有了光亮,盯着清卿的面容,一刻也不想挪开来。
回过头,清卿见嘉攸正直愣愣地向这边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便奇怪地瞥他一眼道:“赶紧走吧,不然迟到了,会挨箬先生训斥的。”
“好……这就来。”嘉攸这才忽地一下回过神,理理衣襟,赶忙跟了上来。
二人走在路上,只作没有看见西湖、北漠之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按理说,新婚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有像林少侠和南将军这样,一左一右,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这两个人,别是昨天晚上闹出矛盾了吧?”
“要我看,肯定是其中一个心急时候用力太猛,惹得另一个不高兴了呗!”
“那你说说,他们俩哪一个像是比较猛的哪个?”
“……”
后面的话越听越不堪入耳,偏是自己听音卓绝,将这些污言秽语全都听在了耳中。清卿无奈之下,又不能发作,只好皱起眉头,一个人走到了一边去。嘉攸许是发觉了众人议论纷纷,便慢下脚步,走到清卿身旁,试着伸出了手。
清卿看见那只手,和自己的一样,满是粗糙的老茧。
犹豫片刻,清卿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对嘉攸的试探不
理不睬。倒是不知不觉间走近一步,跟在了嘉攸身后。随即,清卿似乎听见南嘉攸长叹一口气,竟见他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将自己甩出好几步远。
听得周围止不住的窃笑,这次,轮到清卿叹口气了。
“一个月来,北漠塔家王之中,主和者多,倾反者少。如今的即墨掌门缺少威望,始终如逸鸦之朝的傀儡一般,便是有反心,也做不得主。故而此次深入大漠,并不必太过担心北漠诸王的诚意。况且……”箬冬眼神微微一动,“那些塔家王中,也不乏我们的人能说话算数。”
“先生。”思渊起身行礼,问道,“话虽如此,但北漠之中,势力庞杂。即便是取得了塔家王一派的信任,对于其他人所谓的忠心,仍是不可掉以轻心。”
箬冬闻言,点点头:“说的对。这逸鸦漠之中,荣华富贵的封赏,凭的不是血缘,而是硬碰硬的术法实力。故而那些将术法和名望代代相传的家族,也都渐成势力,属实不可小觑。先前,除了各路塔家王,便是武陵墓一派,最为出众。如今,武陵墓的杨主人已然西去,那便只剩下公输王一脉,仍然下落不明。”
听到此处,安歌也随即站起:“先生,既如此,何不借着那逸鸦图,深入大漠,探寻公输后人的踪迹?如若我等能好言相劝,令他们诚心归降,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便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安歌话音一落,只听得满帐之中,皆是暗暗赞同之声。箬先生却并不急着发话,环顾一圈,向众弟子问道:“其他人,也都这样想?”
“是!”
“我等收归东山南林,已然过去了四五年。此次能说服北漠中的掌门诸王,颇为不易。何不趁热打铁,一统四海,彻彻底底扫平那些反贼心思,重振温康皇帝当年的雄风?”有些性急的弟子已然站起,虽是躬身行礼,但言语之间,依旧充满着凌云壮志。
清卿一个人坐在角落,摇摇头——这一闹腾,不知道还有多少年不安宁。
四处一望,只见南嘉攸也同样坐在另一角,和自己遥遥相望。见清卿看过来,嘉攸便连忙转过了头。如今宓羽西湖的将军府,就只有南嘉攸一人,万般比不上当年沈将军一众高声谈笑的快意。清卿一回忆起旧事,多少伤感,便也偏过头去,默不作声。
在那之后,箬先生和众弟子们商议了些什么,清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听得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林清!”反应片刻,清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赶忙起身,行礼应道:“在!”
箬冬满意地点点头:“安歌,明日就由你带上任思渊和林清二人,先行出发。”
“是,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