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汉化已深,辽国胡汉杂居,”李煜也坐了下来,直视着耶律洪基的眼睛,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本王保证一视同仁,其待遇与汉人无异。不仅仅是契丹人,还有渤海人、奚人,只要他们服从王化,自然是本王的子民。”
“那便好,朕代契丹人多谢吴王了!”耶律洪基抱拳拱了拱手,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朕无能,只是祖宗基业一朝沦丧,愧对祖先啊!”
“陛下不必如此,本王会照二王三恪之礼,厚待陛下,本王愿修书一封,去往汴梁,为陛下保一个辽国公之位如何?陛下虽失了国祚,但本王保证,陛下及皇孙,往后余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陛下不是曾经有言,愿后世生于中国吗?您瞧,不用后世,您这愿望眼见的就要实现了呀!”
“二王三恪?呵呵!”闻言,耶律洪基惨笑一声,讥讽道:“若是别个说这话,朕是信的,可你嘛……赵宋?赵光义的后代,呵呵!”
“我……艹!”耶律洪基一句话噎的李煜哑口无言,只能低声狠狠的骂了一句。
耶律洪基说这话是有由头的。
二王三恪,乃是宾礼之一,历代王朝皆封前代王室后裔爵位,赠予封邑,祭祀宗庙,以示尊敬,显示本朝所承继统绪,标明正统。
舜以尧子丹朱为宾;禹封舜子商均于虞;商灭周兴,武王以舜后裔封陈国,夏裔封杞国,商裔封宋国。
汉之周子南君,周承休侯;魏之山阳公、安乐公;晋之陈留王;
南朝宋齐梁陈之零陵王、汝阴王、巴陵王、江阴王;隋之韩国公、介国公、琅琊公;唐之酅国公;宋太祖时的郑王。
可惜,到了赵老二那里变了味,高粱河车神忒不讲究,睡了人家老婆,还把人鸩杀了……牵机药嘛!不过他这报应终于落到了他的子孙赵佶头上!
这个“吴王赵頵”的身份,可不正是赵老二那一支的嘛!
“这个……本王可盟誓!”
“不必了,亡国之君,哪里还有颜面苟活于世。”怼了李煜一句之后,耶律洪基突然凄惨的一笑:“若是吴王有心,保朕那孙儿一生平安,朕便感激不尽了。”
说完,耶律洪基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回身走到桌案旁,取了一大一小两个锦盒,抱回来放置在李煜身前。
“陛下这是何意?”
“此乃我大辽天子六玺,朕今日兵败丧国,此玺合该献上。”耶律洪基指着一个略大的锦盒,说完,又指向旁边的小锦盒,抬起头来,死盯着李煜的眼睛:“此乃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李煜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始皇帝所制,李斯手书,历代王朝代代相传,我朝圣宗开泰十年,取石晋所上玉玺于中京,此为货真价实的传国玺。”
李煜早已经顾不得耶律洪基说些什么了,一把抄起锦盒,揭开盖子,果见里面端放着一四四方方玉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李煜抄起玉玺,仔细看其正面,其缺了一角,以金补之,上刻八个虫鸟篆字,玉玺肩上刻有隶书“大魏受汉传国玺”,右侧玺壁上刻着“天命石氏”。
李煜沾了些印泥,撩起袍子,拿起玉玺便印了上去,使劲压了压,衣袍下摆处果然留下了一块虫鸟篆字,李煜仔细辨认了一番,终于确认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顿时情不自禁的将玉玺攥紧。
“此玺,吴王可想过如何处置?”看着李煜那火热的眼神,耶律洪基忍不住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李煜微微一笑,将印文展示给他看,并说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哈哈!哈哈哈哈!”耶律洪基一愣,先是无声的咧嘴笑了一下,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宋主养虎为患,终将噬人呐!可笑!可笑啊!”
耶律洪基一边大笑着,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走到刀前,俯下身子,将刀捡起,横于脖颈之上。
“吴王,莫忘了你答应朕的,善待契丹人,善待朕的孙儿!”耶律洪基凄厉的惨笑一声,手臂用力,便要自刎。
“住手!且慢!”虽然早就看出耶律洪基心存死志,李煜还是赶紧叫住了他。
“吴王还有何事?若是劝朕的话,那就不便说出口了!朕薄德匪躬,致使祖宗基业一朝沦丧,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是,陛下你先等等。”李煜并不打算劝他,一个活着的耶律洪基虽然更利于收拢辽国,但李煜更愿意成全他一个天子的体面。
李煜指了指他手里的刀:“陛下乃是大辽天子,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可刀剑加身?身首异处不合帝王之仪!来人!取鸩酒来!”
“如此,多谢了!”
这话倒是说动了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扔掉手中的刀,整理了一下衣冠,重新做回龙椅上,腰背挺直,目光环绕大殿,仿佛是在平日里朝会那般。
不多时,大殿的门被推开,路修远端着个陶罐,走进来,一脸为难:“殿下,鸩酒,真没有,要不,砒霜您看行吗?”
“呈上来!”李煜还未发话,端坐在龙椅上的耶律洪基声音洪亮的开口喊道。
李煜努努嘴,路修远会意,急令属下取来装满美酒的酒壶和大碗,解开装着砒霜的陶罐,往酒壶里倒了二两砒霜,盖上壶盖,摇晃均匀,又满满的斟了一碗酒,端着酒碗呈给耶律洪基。
“路修远,伺候陛下上路!陛下,本王会将你葬在你的陵寝之中,下一世愿尔生在中国!走好!”
不忍看这一代帝王落幕,李煜提着传国玺,对着耶律洪基微微躬身,转过身去,叹了口气,迈动脚步,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外,并示意锦衣卫关上殿门。
李煜站在殿前丹陛之上,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眼前广场上站满了的麾下将士,深吸一口气,将传国玉玺举过头顶。
“大辽已亡!孤得传国玉玺于此!”
将士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突然爆发出整齐的呐喊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着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殿内的耶律洪基端起毒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