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天蒙蒙亮,大队那边隐隐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司宁宁终于躺不住了,她滚着要起身,却见脚那边的床铺,徐淑华先一步起身。
司宁宁昂起脑袋,“干嘛去?”
“去厕所。”
“哦!”司宁宁“哦”了一声,摸索跟着起床。
徐淑华睡眼惺忪的瞅她,“你干嘛去?今天休息,大家伙儿指定不起来吃早饭,你不用起那么早。”
司宁宁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才想起来,按照日子推算,一个月过去,今天正好是新的一周,轮到她做饭、打扫卫生了。
“我昨晚想了一下,还有一些东西没买,得再去趟镇里……淑华,我这就准备走了,你今天顶我一天班,行不?”
徐淑华点点头,却又道:“你一个人行吗?天都没亮……”
“行的行的,路我都记着了……我往大路走,那边有车轱辘印儿,我指定丢不了。”司宁宁打包票道。
徐淑华仍然不放心,有心说陪司宁宁一起去,但是她手头紧,去了也不买东西,担心司宁宁会多想。
她还在犹豫,司宁宁已经火速洗漱完,背着筐跑得不见踪影,急切的竟是连床铺都没收拾。
徐淑华一阵无言,顺手把司宁宁床上的小毯子叠得规整,心里咕哝: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这年头出远门需要开介绍信,例如社员去县里,就必须得生产队长或者大队长开介绍信,但是日常去镇里采买是不需要的。
虽然如此,可司宁宁并非队里土著,作为外来知青,她的出行都需要跟“组织”报备。
于是乎,往生产队跟赵宏兵打过招呼,司宁宁这才启程往镇里去。
这会儿早上六点半左右,东边已经浮着大片橙红的云朵,路上露水很重。
从生产队往外走,司宁宁不经意朝远处看了一眼,即将要走的那条山道被雾气笼罩,隐隐绰绰,好似在水中打散的墨。
瞅着有几分神秘。
司宁宁一个人也不觉得害怕,掂掂肩上空筐一步一步走的扎实。
如早上跟徐淑华说的那样,她走的是大路。
一路走到索桥,确定没走岔,司宁宁左右环顾一圈,闪身进入空间,提前换上昨天那套行头,之后出空间继续前行,等到镇里时间已经将近八点。
司宁宁先去了国营饭店,一分钱点了一碗粥,端上桌时,还赠送了一小碟酸萝卜。
点菜和传菜的,还是昨天那个女人。
那女人并没有认出司宁宁,面对“客人”只要一碗粥得情况,也没多说什么,神色也还算正常。
大概真的被昨天的事吓到了,或多或少长了点记性。
司宁宁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喝完粥后,提着筐出了国营饭店。
按着昨天走过的路往黑市去,结果在转过一处转角时,被人堵了个正着。
只要过了这处转角,马上就能看见荒草地的……
“喂!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平头少年拦住司宁宁的去路,手里短木棒顶着司宁宁的肚子,逼得司宁宁连连后退。
司宁宁脚底踩的可是高跟鞋,加上路本就不平,无征兆被人堵住这样一推,摇摇晃晃险些没摔倒,万幸身侧就是巷子墙壁,她手快扶了一把。
少年身后还有几个同党,有男有女,年龄都一般大。
一行人五六个,手里捏着木棒,袖管扎着红条,在他们身侧墙角,还蹲着两个黑皮汉子、一个头发扰乱的中年妇女。
司宁宁默不作声的飞速扫视一圈,两个汉子双手抱头蹲着不说话,中年女人则是默默流着眼泪。
地上横倒了一个竹筐,也不知道是谁的,里面摔碎的鸡蛋蛋液流得到处都是……
这可不是什么拦路抢劫,而是……
抓投机倒把的!
司宁宁心头一跳,大脑飞速左转,然而因为她没及时回答,小平头眉头一拧,凶神恶煞的又推了她一把,“问你话呢!”
“你跟他废话什么?走这条路还背着筐,指定就是跟那几个臭老鼠一个样,干投机倒把的勾当!”另一个小平头马脸少年道。
“就是,把他筐拿过来!要真是干投机倒把的,就应该给他砸烂!”五六个人里,唯一一个羊角辫女孩道。
这群人,和曾经去三队胡家闹事的,是同一类人。
眼里揉不进去一粒沙子,拿着鸡毛当令箭,黑的能让他们说成白的,白的,自然也能被他们说成黑的。
司宁宁心里固然不平,但也清楚,当下不能与这些人起明面冲突。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司宁宁嘴里说着这个年代的特色语录,从容不迫摘下背篓,“同志,我是去渡口接人的。”
多说多错,漏洞反而会更多,司宁宁点到为止,筐递过去之后,便开始保持沉默。
六七十年代人人都将伟人语录挂在嘴边,出门对语录是常有的事,能将语录对上,更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
普通老百姓一般会的就那两句简单的,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有就是“为人民服务”。
文化没有得到普及,又因为一些原因,导致现在学校到处停课,还真没几个能像司宁宁一样,能说出字这么多,还听着就不好记的语录。
小平头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跟前一身男装打扮,面容清俊的司宁宁,挺有文化的一个人,瞅着一身行头也不便宜,别是后头有人的主儿吧?
小平头略显紧张,手里的筐轻飘飘的,揭开筐口遮掩的布再一看,里面果真也没有,前后种种来看,司宁宁瞅着真不像是去干倒卖勾当的。
吃软不吃硬习惯了,担心得罪人,以小平头为首率先把筐还给司宁宁,道:“行了,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