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荃已经把天聊死,岳谦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只能咳嗽一声,悻悻道:“不知恶人谷主闻此言做何想?”
明荃挑眉:“我与他又不熟,他喝他的酒,我救我的君子,各不相干。”
岳谦眼光阴郁:“明姑娘是说庄谷主没来?”
明荃好奇:“你希望他来?”
话音刚落,松林外传来一声如鹤唳的鸣镝声,林中众赤云卫闻之色变。
虽然和先前赤云卫接应的镝声来处一样,但却不是赤云卫的镝。
鹤唳,是天绝的鸣镝。
明荃抬头看向那方,“呀,今天是越来越热闹了呢。”她复低头看向林中赤云卫,“岳大人,这人啊,你今儿怕是拿不到了。”
又一声鹤唳,比先前要距离近一些了。
岳谦脸色变幻几下,收剑入鞘,“无妨,来日方长。”他拱手作别。
明荃并未还礼。
若明荃仍职在东宫,她原是可受他半跪礼的,不还,不算失礼,即使此东宫非彼东宫。
赤云卫如赤潮退走,片刻林中只剩树下四人和松枝上的明荃。
周景亦率同伴拱手告辞:“多谢明姑娘。”
明荃还礼:“不必,还你长湖相助之恩,自此你我扯平,下次江湖再见,还不知是敌是友呢。”
周景笑道:“在下可不敢与你为敌。”
明荃打量他,见与昨日相比,又是一番脱胎换骨之感,叹口气,问:“昨日种种,自此全还给寄云,不会悔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席,不过重头再活一次罢了。”周景脸上只有释然。
“保重。”
不久,四人的影子也消失在松林深处。
明荃仍坐松枝上未动,只是缓缓收起手中天丝,把它们卷起来放回怀里。
一只手从身旁伸过来,递上剩下的一只鸣镝。原本准备用三只,没想到岳谦过于忌惮明护卫和天绝的联手,只用两只便退走。
“你把天绝拖下水,就不怕被天绝追杀?”庄彻问。
“动手的不是你吗?要被追杀也是你。”明荃收回那只多余的镝,“别告诉我你把外面那一圈赤云卫杀了。”
“弄倒了,没杀。”
“这么丢脸的事,赤云卫自己不提,天绝会知道?”明荃道,“人未拿到又折了脸,岳谦聪明点就不会张扬。”
庄彻站在明荃旁边的另一根松枝上,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这便是周景昨天与你谈的事?”
“你这个景兄啊,真是个人材,只怕去找无忧对质前,就已经把改天换命的手脚都做完了。”明荃苦笑,“正好出来见到我,便顺手再讨个人情退路。”
“但他始终未来找我。”庄彻心中总不是滋味。
“你背后,负着上千条人命,输不得。”
恶人谷地方再偏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如何,也是不可以与当朝者作对的。
不似明荃,孤家寡人,输无可输,只要愿意,便大大方方上前。
“你昨晚回来时叫我什么?”庄彻突然想起一事。
“阿彻。怎么,不喜欢?”明荃脸上明晃晃有了调笑的意思。
“无妨,那我该叫你什么?荃姐?”
“那是陈琮的叫法,听见就火大。”
“小荃?”
明荃哭笑不得:“我还小?”
庄彻坏笑:“看你这反应就是没被人疼过的,就小荃吧,都这把年纪了,再不试试被人撩,大概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了。”
明荃怒道:“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呢?”
庄彻站在她身侧偏后偏高一点的枝上,这时弯下脸把欠揍的脸递过来,眯了眼轻轻说:“那便叫,燕子。”
蓦的,明荃脸上一白,脊背僵硬起来。
雨一直在下着,不大,湿透了他们的衣裳。一滴水从明荃湿发上滑下来,滑过她的脸颊,滑到下巴上。
一只手伸过来,勾去下巴上那滴水珠,轻轻把她颊边的一绺湿发拨到耳后。
这只手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喉咙,如情人般温柔,如蛇般冰凉。
明荃呆在原地。
“三天的燕子,如何?”庄彻贴在她耳边,同样温柔又冰凉地问。
“什么时候发现的?”明荃问。
庄彻没有回答,只是自嘲的小声笑起来:“本座似乎……一直被人小瞧了。”
明荃抬眼看看灰蒙蒙的天,面色恢复常态:“你想叫燕子,那便叫吧。”
庄彻挑挑眉,终于收回他的手。
“我不知道陈琮那么早就惦记我家的地儿了。”他不无嘲讽。
“和他没有关系。”明荃舒口气。
“无所谓了,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他。”庄彻淡然一笑。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递过来,“景兄这次,算你帮我。”
明荃接过小盒打开,里面是块画眉石。
“说起来,你对女人的脂粉之类的东西还真是了解。”明荃有点意外。
这时庄彻正从枝头轻盈跳到地上,听到此话,回头望向枝头的明荃,笑得有些邪魅了:“怎么,你以为我是什么正经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