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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月曜日的夜晚的不眠的人们

赤月之下,极北之地,尤腾海姆。

魔族王都,山峦之上,魔王城中。

一个全身黑衣装束的女子静候在魔王的寝宫外。女子名叫格恩达尔,魔王麾下的王下十六翼之黑翼。上一代魔王遭到刺杀身死,王下十六翼战死十三翼,她是当时仅存的三翼之一。

片刻之后,寝宫的大门缓缓开启,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全身幽黑甲胄的人从里面一瘸一扭地走了出来。

“呼——”长舒一口气,黑甲人朝女子很随意地打着招呼,“哟,格恩达尔,让你久等了。”

“陛下,您终于出来了。”格恩达尔赶紧躬身行礼,语气中稍有埋怨之意。

黑甲人便是魔族的第十四代王,身材适中,并不高大魁梧,但他却是整个魔族大陆和所有魔族的最高统治者,站在所有魔族顶端的王者——魔王阿卡迪·奥古杜姆。他的存在,让被封印回地狱的魔族大陆在时隔一年之后,重新降临世界。他的存在,掀起了人类和魔族第十四次战争。

“我是没有久等,但七王族的诸位亲王和众位贵族已经等候多时了。”格恩达尔说道,“神王陵那边多次派人过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能过去。”

“稍等,立刻,马上。反正有空间传送,一会儿就到了。”魔王说道,“再说,还不是你们非要让我把勒莫哥特穿上,这才花了好长时间。它穿起来太费劲了,穿在身上也不舒服。你看——”说着,魔王伸伸胳膊,抬抬腿,扭扭身子,动作显得有点滑稽和别扭。

“大家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毕竟,您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两个月前那斩天的一剑让您元气大伤,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神甲·勒莫哥特可以更好地保护您的安全。”格恩达尔解释道,“大统帅离开之前把它留给您,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但有必要包着么严实吗,把头整个包住,这设计也太不合理了吧。”魔王抱怨着,用手指敲了敲捂得严严实实的头盔,发出金属的敲击声。

“因为您是第一次穿,又不让我等服侍,没有熟练掌握穿装要领。”格恩达尔语气一转,说教道,“而且,还不是您一直不听劝,从来都不穿它。要是之前能穿上,拔剑斩天的时候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啊哈哈,受伤跟穿它没关系的,那我先就这么穿着吧。”魔王打着哈哈,连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亚托克大叔走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啊。走啦,走啦,我们快点过去吧,别让那帮老家伙们等急了,不然又要板起脸来说三道四,叨叨个没完了。”

“……”格恩达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跟随魔王向前走去。

穿过几条外廊,魔王和格恩达尔来到一座宫殿中,宫殿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繁琐的魔法阵,这里有十几人等候。见魔王到来,众人行礼之后,簇拥着魔王站在魔法阵中央。

“启——!”随着一个声音响起,魔法阵上的魔法纹路光华流转,魔法阵启动,光辉闪耀,宫殿中的人们消失无踪。

霎时的无尽黑暗和穿梭的万道光芒,眨眼之后,眼前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空间,魔王一众出现在一座广场上。

赤月正当空,一切沐浴在暗红之中。

广场的周围坐落着十三座巨大宏伟的建筑,在暗红的月光中显得分外肃穆幽静。那是十三座陵墓,安葬着魔族历代的魔王。这里就是魔族的“神王陵”,在魔族人的眼中,这里是同他们的“神王城”一样的圣地和禁地,是历代魔王安息之地。

近万年来,“神王陵”一直同它们的主人一起沉眠于地狱之中。在每一次魔王身死、魔族战败、魔族大陆被封印回地狱之时,魔族就会将他们逝去的王安葬于此,并在地狱中经过无尽的岁月和漫长的等待,在此得到传承,迎来他们新的王,迎来他们新的征程。

十七年前,第十三次人魔大战之后,魔族经过一年的短暂地狱之行重返世界,魔族的大祭司将“神王陵”从地狱搬到了人间,置于赤月之下、天空之中。

此时,神王陵的广场上已经等候了上百人,有八位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其中一位是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是魔族的大祭司,曾经是魔族第十三代魔王的老师,如今是第十四代魔王的老师。另外七位,有男有女,身着各色华贵庄重的服饰,他们的头发全都是黑色,他们就是魔族中七王族的掌权者——七大亲王,同时也掌管着魔族议会的最高层——元老会。

大祭司和七位亲王身后的那些人,他们有的身穿锦服,有的身附甲胄。他们当中,某些人的发色也是黑色,这些人是七王族的成员;其他人的发色大多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色,这些人是魔族中的高等贵族。一众人静静地站在大祭司和七位亲王的身后,默默地等待着。

“拜见神王陛下——”当众人看见魔王来到,大祭司和七位亲王躬身行礼,其他魔族人齐齐跪拜。

“众位免礼。”魔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抱歉,来晚了。”

“谢陛下——”

“好虚弱啊。”魔王抬头看了看当空的赤月,光华暗淡,感慨着,“每年的今天,你都是这么无精打采的。”

收回目光,魔王向大祭司走去:“老师,‘赤月祭’还是老规矩吗,那么我们开始吧。不过,这神甲·勒莫哥特得全脱掉啊,我还没掌握怎么只把手甲脱掉。”

魔王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晃了晃。

“陛下,这次的‘赤月祭’,就由七王族来做吧。”大祭司上前道,“您的身体还没恢复好,献祭会使您伤病加重的。”

“啊?让七王族他们来献祭!那不是会死人的吗?”魔王的声音提高,“别!我受点伤就受点伤吧,总比出人命的好。而且,现在我再怎么虚弱,也总比小时候强壮吧,自从我记事情以来,这十几年的‘赤月祭’还不都是我来的做嘛。既然成为了你们的王,总要担负一点王的责任,别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这件事我还是义不容辞的。”

说着,魔王控制身上的魔甲如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一般消失散尽,露出他的容貌,黑色的发,黑色的眼睛中透着些许疲惫,年轻英俊的脸庞略显苍白。

“陛下圣明——”

“陛下仁慈——”

魔族众人再次行礼。

七位亲王同大祭司低声谈论了几句,然后齐声道:“陛下,请允许我们七人来协助您献祭。”

“老师,这样能行吗?”魔王问道。

“可以试试,也许行得通。”大祭司点了点头,“这样既可以不用牺牲王族,又可以避免您损耗过大。”

“好吧。”魔王点了点头。

接着,大祭司抬起左手,手上黑光亮起,出现了一本古朴厚重的书籍,这是魔族至高神器·魔典,魔族称其为“神典”。从十三代魔王开始,魔典一直由魔族的大祭司掌管。

广场上,除了魔王、大祭司和七位亲王的所有魔族齐齐躬身跪下。

大祭司手中的魔典泛着黑光,悬于半空,书页无风而动,最终停下。

魔典的书页间出现了一块金属碎片,金属碎片慢慢地悬浮起来,在魔典的黑光中闪动着点点明亮。

围绕着魔典,魔王和七位亲王站成一圈。

由魔王开始,从魔典上慎重地拿起那块金属碎片,在左手掌心划开血口,将金属碎片递给下一个人,轮流着在左手掌心划开血口。最后,八人将左手一起伸向魔典,掌心向下,每个人的左手食指上都佩戴着一枚戒指,分别是黑、红、橙、黄、绿、青、蓝、紫八种颜色,戒指闪亮起光芒。

饱含无穷魔力的黑色血液缓缓流下,这是魔族最高贵的王族之血,缓缓地滴落在魔典上。

大祭司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口中快速地默念着。

魔典的黑光开始渐渐泛红。

血液继续流下,魔王的脸色更加苍白,七位亲王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变白。

魔典的黑光完全变成了红色,一刹那的颤动之后,一道红光直冲天空,直冲赤月。

魔王和七位亲王收回左手,手掌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众人齐齐抬头看天。

冲天的红光不停地从魔典中喷涌而出,不停地冲入赤月。

当魔典喷吐的最后一丝红也消没于赤月之中时,魔典恢复了原样,而赤月光华流转,红润似血,如获新生——

赤月正当空,一切沐浴在血红之中。

如血一般的月光重新笼罩着魔族大陆尤腾海姆的每一寸黑土。

神王陵的广场上,大祭司跪下了,七位亲王跪下了,在场的所有七王族和贵族都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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