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索必定是依靠势力欺负别人也习惯了,来到太乐署,他根本就没有把王廷命官放在眼里,他耍赖也认为能在这里耍。
内大间门槛内,那些员吏们都站着看,没想到白泓能在前些日子里对宁潜有些忍让,但对这些民间泼皮居然还有办法应对。
这家里做生意行商的果然有一套,他们心里存有对工匠户和商贾的鄙视,白泓的才华让他们服气,但他的门户还是比他们中的有些人低了些。
终于,那老汉的说唱停了下来,他手里捏着饼大的褐色鼓,脸上白蓝色草灰覆盖的神态依然忧愁很浓。
白泓是被他吸引的,别的不怎么有水准的乐人都都是老索雇来闹的,不足为奇。
白泓先让李知事把说唱老人七叔给带到前院,那里有安置临时乐人的待客厅,给送上茶水聊着先,这老人的说唱在大渊并不多见。
白泓身边多了师弟顾颂让他比昔日更有信心对付这些人,顾颂低声问他:“刚才那老汉我认识,你打算怎么对待他?”
他们都没有理会老索和他身后的二十几人,那些人的大裤短衫无帮的麻布料鞋,和乐署众人齐整的装束对比鲜明。
身为乐令,每日都要面对各种人物的挑衅。白泓抬眼一扫,内大间门槛内,众员吏还没有散。
他也低声劝顾颂:“有事儿回去家里说,这会儿你先等我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先。”他让顾颂先进去里面,顾颂不要,他就站着。白泓无奈叮嘱:“那你站着别动哦!”
顾颂点头没有再说话,笑着看师兄如何解决这事儿,他如今不怕面对任何人,他连死人满地的大牢都待过了。他的神态像是对白泓一句:“师兄,你忙你的,我站着看就是了。”
白泓嘴角还带着笑,转脸对上老索一张刀削的颧骨:“你儿子来了太乐署当差多久了,你知道吗?”他声音很好听,带着和缓的魅力。对方没有应声,他接着问:“不记得了?那么你这个当爹的可真的心大的很哪!”
老索头是京城混私车夫这块儿的,黄眼珠三角眼内暴突:“他当差多久我没算过,可你方才从你家那灰雀巷外拿鞭子打他,你一共打了三十六下,每一下都很结实。”
老索头这样的人,地位身家在那些被支配的奴婢,佛图户跟前,他们算是有家有业略有资本。车夫这活儿虽然是出力气,还需要饲养牲口,但在时下很紧俏又赚钱,至于他赚了钱后怎么养家治理门户那是看智慧的。
白泓料定了他会讹一笔钱,抛除他请丧乐班的七八银子,再散给跟着来的车夫一人一两,他要的五百两他单独能落下四百七十多两呢。
“三十六下,那不把人打死了吗?你儿子死了你也不至于才要这么点儿呀!”白泓记得他和顾颂手下的不重,破了皮有了血痕是有的。白泓凑近了老索,京城地产的水烟叶子呛人的味道,还有长期酗酒微微颤抖的膝盖。他迎上这双三角眼:“你儿子呢?”
被白泓盯上的三角眼里黄眼珠怯懦了些许:“就来!在路上的马车里躺着哩,他被您打成那样也走不成啊。”老索扭头看着太乐署大门,那门前宽巷里被个面无表情壮汉推着的独轮车正要进来。老索头瞬间一喜:“我儿容道,你看那满身的伤。”
顾颂走过来,相隔一丈远的距离仔细地看过了对师兄说:“那身上都不是血,那是假做的颜料。”白泓也感到不可思议,并没有看老索直接走过去把索容道上衣整个掀开。他伸手擦了那伤口的红颜色放鼻子前一闻:“你这是桑葚吧?味道和我整日拌面的的醋有的一比。”
内大间里那宽胖脸的李知事先是带头哈哈大笑,跟着那些员吏们也憋不住了大笑,他们白大人吃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京城里谁家的人还不吃醋呢?
关键是,白大人对付这些糙料子车夫,这帮子俗人最难对付了,他们身上味道重,说话粗鲁。还爱这么虚张声势来把事情往大里闹,这样看来,他们这样做也并没有吓住白大人嘛。
老索头眼神飘忽起来,对着他的人说:“这谁干的?谁给容道身上抹了桑葚的,站出来!”他本来就有些发怵,到了这会儿也心虚了。那推车的人就要站出来的,即可被他呵斥:“你他娘的抹个东西也抹不好……。”说着就打了一巴掌到那麻木壮汉的头上。
未待白泓说什么,顾颂见状就一拳头砸到了老索头肩上:“他也是个人,你算什么人嘛!”他见那汉子老实本份很替他感到不值,他走过来拉住他问:“你是他们的奴工?还是什么人,我劝你把你自个当个人看,这才对得起父母给你的这副躯体!”
白泓认为师弟有些过分热心了,就要来拉他,被李知事和那说唱老汉七叔的脚步声打断了。七叔过来站到这壮汉身前反问老索头:“我儿子和我都是难民,因为接了你的出丧乐,你怎么能打我儿子呢?”
他们父子连同家眷老中小三代,都在城西的四合营里住着,生活艰难不容易。儿子不怎么会说中原的话,总是埋头下苦做事儿,刚才他被雇了出乐而他儿子因老索说是做假伤才跟着来挣银子的。
老索看着七叔这老汉居然被单独让到了地方喝茶,他心里不服气也很恼怒:“怎么了?丑流民!你们活该流离失所住在草棚子里哆嗦。我让他做伤口,他做的这是啥?桑葚……。”
一个早上天气这么好,偏就有人来这么糟的来闹,白泓不想让这事儿继续下去了。
“停!你们两方先给我停止争吵,你给我说你儿子被我打了三十六下,看来这是伪造的伤口,那么你的五百两就是你期瞒敲诈!”白泓看这样下去,所有人很快会忘记谁是谁非。
那老索头急了,先不理会七叔和他儿子,跳到白泓面前:“白大人,我儿子容道是在您手下当差的,被打了您得给个说法呀!”他说着就把白泓打的那些印子鞭痕指着让看:“是真的打到这了,至少十几下。”
“不是三十六下吗?怎么忽然还变少了。”白泓望向内大间门槛内,那些他的属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