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页晒干了,我会重新用线装订一遍。”顾颂也从窗扇内看见,视线上方二楼,目光深沉的二夫人冷伽仪随着白绯望向他们这里。
“师弟,你先在这里,我穿上外袍去给二伯母道歉去。”有机会得到师弟的赠送,那么推倒堂妹的事情也该去收尾了。
未时正,朱桓台三进门正屋客厅。
待客用的大梨木塌上端坐了二伯母冷伽仪,高云髻上仅以翠玉点缀乌发,这位伯母常年身着各种样式的腰裙,反正作为男人的白泓对于长辈们的印象就这点能和亲娘吕心慈作个区分。
亲娘朴素贤淑,二伯母待人清冷还算讲道理,方才她们母女站在二楼走廊上,就那样冷眼望进来他右侧室的窗扇,他就认为是该过来赔罪了。
白容不在场,白绯似乎因为姐姐被阿兄推倒了,她心里胆怯也不出声说话。冷伽仪那双眼睛从一进来就看着白泓。白泓从自己屋里带了木盒精装的麻糖,那还是他舅舅游离洛阳回来专送他一人的,他双手交给冷伽仪身边的奴婢。
“二伯母,容妹去了哪里?”他想说,他就单手搡了她一把,人一下倒地上了,同样是一副身子骨,女人都这样的脆弱吗?
“到她的容华院歇息去了,脚踝扭到,抹了药水,等着晚上还得到膳食间里陪书院的同窗们用膳哩。泓儿,你这样算是来赔罪的吗?”她不确定这外侄子是来赔礼的,他那性子那么傲慢。
白泓到了这里,目光也自觉端正起来:“我是要给容妹赔礼的,是我看见她用脚踩了我师弟的书,那本书不好买,是我借了师弟的,可是容妹她从燕儿的手里要了来却不好好看还用脚踩。”
冷伽仪皱眉:“你从小都很呵护你两个妹妹的,今日她也是不对,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脚踩你们读书人的书。”
白泓坐了小一刻钟在朱桓台,二伯不在他也不方便久留。门帘一跳,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候,白容缓步进来,似乎还又加了胭脂在略高的颧骨上。
“阿兄,晚膳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开始。今晚我和阿婶等于是帮你问事儿,或许就能从谢公子这里问到他爹心里想什么。”
白泓看她抬脚还那么吃力,心里自责懊悔起来。但这少女白容的烦恼看来今晚才是一个开始。
“阿兄不必要知道谢公子的爹心里想什么。”白泓平淡回应了堂妹。
白容听了虽然略有失望,但她似乎兴致犹在。她刚才在她的房里梳妆成崭新的样子,她知道她脸庞小而圆她就梳的朝天髻,窄袖高腰百折裙肩披带子围缀在背后她忍着脚不适舞动起来。
“你打算在今晚的膳食厅里展示你的舞艺吗?”
白泓本来还担忧白容这一个躲进去容华院不出来,到时候引起爹娘的关注闹的整个宅子里低气压。现在,看来她兴致勃勃地要给谢熙那小子展示她的风情。
二伯母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得意,女儿大了也该是有个女儿传承她的衣钵,她似乎也跟着期待今晚的到来。
白泓不敢在神态上显示出令她们母女失望的一面。
“阿兄,我也就是让同窗们知道我除了音律听工,我的舞艺也是不俗的。还有啊,阿兄你也以你们男子的看法为我审视下谢公子的想法。”
少女的矜持达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想展示给男子欣赏,还要端着姿态把全家人带上场。不管如何,白泓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午后骄阳里,白泓被迫跟随冷伽仪,到朱桓台的大楼台上欣赏起堂妹白容的舞蹈。
他们白家长辈能弹奏什么曲子,他们白家二伯母冷伽仪母女就能迎合着跳出来多少支舞蹈,窈窕淑女初次长成,翩然如鸿也就在那凝眉翻转的身姿之间。
扁鼓轻奏起《凤求凰》,听在白泓耳朵里最能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他觉得这句用到他和师弟顾颂身上比合适,但就不知道那顾傻瓜明白不明白。
申时正,白泓从二伯母一家住的朱桓台赔礼而返回他的小院里。
深秋艳阳西沉,落下半山河的焦黄与璀璨艳丽的火红,苹果树下主仆二人正在收取晒干的衣裳,小铃儿脸膛被晒的红红,也比之前长的圆而略高了。
“白公子,听说今夜晚膳会很热闹啊?”她这十岁小奴已经不像初来时候那般怯了白泓,现在都能主动和他搭话了。
白泓今天不用去太乐署了,心头一阵轻松,加上刚才堂妹的兴致勃勃,他的心绪负担都没了。
“怎么了,小铃儿也想去吃今晚的酒席?我给你说,我娘烤的挂炉鸭世间少有,你光闻着那味道就能想一个晚上呢。”
顾颂微微一沉脸:“她就别去了,膳食间里都是贵客,她人小也碍眼的很。”
“那怎么了?一样都是来吃我家的饭菜,好像那些肉禽不是我白家出银子似的。小铃儿好歹还每日到后边做着庶务呢,他们那帮书院子弟凭的是什么。”容泓上次陪着乘风去学馆入学时候,他就挨个仔细瞄过那些子弟们的长相,现在他母亲应了白容的主意,那只好就顺心等待。
“师兄,我看是你想的多了。师母或许就是为你想辙呢,难道那些人是谁都能请来的吗?”
顾颂这辈子最怀念有娘在的日子,但他才模糊记事情的时候,他亲娘病故而奶娘就陪着继母来照顾他了。
白泓又是那狂妄的姿态,半闭着眼睛:“多余。”
“对,你虽然认为多余的,可你不知道白容倾慕那谢大人的儿子有些年了。男女之情这样主动的表示没有不对,倾慕思念就该设法走到?一起。”
顾颂还竟然表示他支持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