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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打听

他停顿片刻后说:“不晓得。”然后叹了一口气陷入沉思。

我们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后,她缓缓地问起:“小朵,他们在新家住的还好吗?”

“一切都好,你知道我们搬新家了?”

“之前冥主给我派过任务,让我把一个机遇从通灵谷送给我儿子。其实就是一个告诉他你搬的新家旁建起楼房正在售卖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们家搬家了,然后我家将会搬到你家旁边,两家还是邻居。”

通灵谷居然还可以送这种抽象的东西。我和南朵一直因为我们两家兜兜转转又做邻居而感叹不已。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刚刚搬到新家时,旁边是一块大空地,也没什么植物,想来是早就有人打了那块地的主意了。那时候我看到电视里演到一个男孩用泥巴做了个吸过烟的肺拿去交学校的模型课作业,得了奖,回家开始疯狂玩泥巴。我见那块空地上被雨水打湿的黄土很适合给我玩,所以我和弟弟一起去那块地里抓了黄土,然后捏出两颗爱心,晒干以后用颜料涂成红色。宝贝地收藏起来。后来那里变成了一座楼房,我捏的两颗爱心倒是成了那片黄土地最后的留念。

楼房建成,老板开始卖房。正巧赶上我奶奶回老家过节,把这件事说给南朵家人听。原来这个从我奶奶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其实是南朵的奶奶送去的,是冥主安排的。

很快南朵一家搬来了,我和南朵的缘分也续上了。她一来就对我说:“以前你家比我家好看,现在我家比你家好看。”

我爸爸是木工,当时爸爸和妈妈结婚后,把她们的婚房装修的十分浪漫。在老家黑色泥土地面的那个房间里有通向二楼的楼梯,从楼梯到二楼的阳台,地板、栏杆、柱子包括房梁都是木质的。在我的童年里,总是伴随的木头吱吱呀呀的叫声。我有个大我六岁的姑姑,总爱折腾,闹起脾气来喜欢在二楼用脚使劲儿地边跺地板边哭闹。奶奶在楼下拿她没办法,只好扯着嗓子用方言喊:“阿冰啊,别跺了,再跺地板都要塌了。”那时候我还小,语言系统在方言和普通话两边跳来跳去,听到奶奶这样说,很是不解,便应回去:“地板干净了不是更好吗?都不用洗了。”在我们那的方言里,“地板塌了”和“地板干净了”是完全一样的发音。姑姑听到我的话又想笑又不甘心停止哭闹,于是我看见她笑着的眼睛下面是哭着的嘴脸,脚上动作虽然平缓了许多,但还是要跺出点声音,那是她那场闹腾最后的倔强。

从楼梯走到阳台第一个房间进门是我爷爷奶奶的卧室,后半段用柜子相隔是我姑姑自己争取的小空间,那里还供奉着一尊送子观音,爷爷奶奶偶尔会领着我们去点香拜拜。我长大些后,有段时间十分虔诚,每天都要去点上三根香,站立整齐,一本正经的拜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其实没有所求,只是着迷那种仪式感。

阳台往前走第二个房间是爸爸妈妈的婚房。一扇黄色的门。框着欧式边条,装着金属圆形旋转把手。门的左边是房间的蓝色玻璃窗,在那时候的老家,大家用的都是老式窗户,刷着红漆的木框窗,镶嵌着复古花玻璃那种。少有人家用整面推拉的玻璃窗,有也是绿色或透明的。而这种整面的蓝色玻璃推拉窗独我一家。旋转金属门把,打开房门,房间的地面全部铺上了印着浅绿色花纹的地垫。进门先是刷成浅蓝色墙面的客厅,客厅的天花板中间装了一个圆形的精致复古大灯,这么漂亮的大灯在那时候的老家也是稀罕物,南朵来我家玩的时候总爱开开关关地折腾这个大灯。终于有一天大灯被她玩坏了,她好长一段时间不好意思来我家。围着天花板四周等距装着彩色小圆灯,妈妈说我小时候晚上不睡觉,总哭闹,必须抱在怀里看着这些彩灯才愿意入睡。

门的前面摆放了一张黑色皮质沙发,门的左边是和门同色的一张靠窗书桌,桌面靠近门的一边做成了向下直达地板的曲面。我还小的时候,那里就是我的滑梯。书桌前放置了一张精致的红木靠椅,坐在书桌前抬头就能看见蓝色玻璃窗外的风景。沙发对面是一张高低错落的电视柜,形状就像文章修改符号里的对调号。高的一边放置电视,矮的一边放置摆件,下面的抽屉里藏的是我小时候的小衣服。那时候我家周围的朋友里只有我家有一台大的彩色电视机。大部分人家里用的是比这个小一倍的小电视。电视柜和沙发的前面各有一根浅蓝色贴墙的半面罗马柱,再往里就是卧室了。两根罗马柱之间装了一整面花纹淡雅复古的灰赭石色落地窗帘,用来分割客厅和卧室。

卧室的墙面刷的是温馨的玫粉色,卧室靠沙发这边的墙放置了一个和客厅的书桌同色的梳妆台,椭圆的镜子,两边各有一面立起来的三角形,那里总是套着妈妈的头花。桌面搭配椭圆镜子做了向内凹的曲面,也更方便梳妆的人靠近镜子。梳妆台对面放置了一张大大软软的床,和梳妆台之间只相隔一米,床头是一个和床的整体花色配套的花瓣形靠背。上面的墙面上装了一个复古欧式壁灯,灯罩的形状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支架是欧式纹样的金属材质。灯光含蓄,温柔典雅。床的前面靠墙放了一排和梳妆台同色的立式衣柜,衣柜旁边是这个房间的后门,正好和入室门对望。后门打开后面是只用木头简单搭建的一个小阳台,从这里可以看见后山的风景。外面堆置了许多我未出生前以及我还未记事时妈妈、爸爸还有我的旧衣物和一些小玩意儿。因为小阳台年久失修又相对逼仄,小时候妈妈担心那里太危险,不让我出去玩。正是这样,那里成了我很向往的淘宝基地。

那时候我的家一直是朋友们羡慕的样子,我以为大大咧咧的南朵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她和我说了那句话。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假小子少女心的一面。

后来我搬到新家多年一直没有装修,都是住在毛坯房里。当时买房花了太多钱,暂时没有资金去装修,后来也一直搁置着,直到南朵搬来以后。而南朵家是直接装修好后入住,比起尘土飞扬的毛坯房确实好看许多。

南朵的奶奶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问道:“她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

南朵的爷爷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老家,说是年纪大了,更愿意待在老家生活。所以我极少见到他。于是我说:“他还是愿意在老家住,我见的少,听说身体还是不错的。我记得南朵跟我分享过阿全老伯的双标事件。有一次南朵去外面上厕所,那时候老家上厕所还要跑到茶厂对面小路下去的茅厕里上,现在不用了,你家在家里建了一个卫生间,上完厕所一按冲水键就干净了,很卫生,和浴室装在一起,方便多了。那是以前还没装卫生间的时候发生的事,南朵去茅厕上厕所,期间阿全老伯到处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哪里,很是着急,南朵回来以后被他大骂一顿,问她去哪里了,到处找不到。南朵告诉他去上厕所了。阿全老伯嘟囔着说:‘上厕所也不跟我说一声’。南朵从小就听话,她记在心里,于是下一次她去上厕所之前就对阿全老伯说:‘爷爷,我去上厕所哦!’结果南朵又被阿全老伯臭骂一顿说:‘上厕所你跟我说了干什么。’”

我看见南朵的奶奶柔软的眼框里闪着泪花,欣慰地回答说:“这老头,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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