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小四和谷雨估摸时辰差不许多,重上三楼搬抬男尸。
楼道内安静异常,毫无声响。午间尚且光线昏暗,此时更是暗黑一团,仅能见到近处人影。两人的脚步踩在木楼梯上,每一步都吱嘎作响,分外清晰。小四禁不住咳嗽一声,声音即刻被空旷的楼道扩散开来。
小四估摸着西洋人都走了,问谷雨:“姐,你说那洋老头教些什么?一具尸体,连脉搏气息都没有,‘望、闻、问、切’,除了‘望一望’和‘闻一闻’,他还能再‘问’出个甚?”
“你问我,我问谁去?”谷雨道:“下回你再遇见他,自己问问他便是。”
“我不问,西洋人看着怪瘆人的。怎的眼睛都是彩色的?你看见上午那几人没,统共四人,眼睛有蓝的,有棕的,不重样,都跟琉璃球样。”小四笑着说,笑声在走道里回荡着。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进到上午那间朝南的房间,搁置在木质操作台上的尸体已经被蒙上白色的褥单。这间房内灯火通明,四面墙壁都燃着油灯,操作台上也有。
小四掀开尸体上覆盖的褥单一角,看去,道:“我想知道西洋人对他究竟做了何事?”
“解剖。”墙角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却分明不是谷雨发出的。
小四惊得一激灵,转身看去,竟是上午见到的霍华德院长,此刻正背对着他俩,端坐在靠窗的桌前。
他居然也在!
谷雨慌忙冲小四使个眼色,示意他抓紧抬着尸体离开。
小四却鬼使神差地,慢慢凑到霍华德院长身后,探头想探究他在忙些什么?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丢了半条命去!
霍华德院长面前摆着一颗挖去双眼的人头,两颗黑白相间的,圆滚滚带着血管的大眼珠,被取下摆在一旁的托盘上。那颗人头,与霍华德院长面对面,如此场景,在小四看来,分外诡异,难以承受。
小四毛发皆竖,“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差点喊娘。退得太过急促,一不留神,后腰猛地撞到木质操作台的桌角上,疼得他没忍住,“哎呀”失声叫出来。
霍华德院长听他一人闹出了这许多动静,放下手中的刀具,面带愠色地转头看他,见是个修长高个,面容俊秀,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迟疑片刻,问:“小女孩怎会乐意干这活?”
“老家闹饥荒,吃不上饭,姊妹俩出来讨个活路。”谷雨抢先回答,打圆场。
“到这五年,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俩这般胆大的女孩。先前都是些糟老头才肯干这事,就算干,也呆不长久。”霍华德院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