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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云散了

秋雨来的急骤,山风袭来又总清凉。

雨水落得滴滴答答作响,分明是才入的秋,夏日的痕迹都还没走完,怎么这风阵阵就绕过了帘来,让人感到了寒。

阴沉的天,闷响的雷一声又一声,屋内只有煮上的茶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屋外的叶还未黄就便被雨水打落,它从枝头飘到水中,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枝头的黄雀飞入屋檐,立在梁柱上望着自己的巢被雨滴砸落,它也只是身不由己。

望一眼窗外,昏沉沉,难辨现今是什么时辰。耳边偶尔会听见子言的微鼾,这个酒鬼一天就没什么时候能够清醒的。

子善掐算着一点点蛛丝马迹,希望通过不断卜卦相关的事情,好对子言的未来有个大概的揣测。只是一卦又一卦,掐指算出来的事迹越来越偏离。

煮沸的茶水冒着浅淡的白雾,子善刚刚静下心思却感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在袭来。一阵黑雾从山脚借着阴雨天的昏沉悄悄漫了上来。

山间的生灵不断凋零,危险的感觉让子善的眉间疼的有些难耐,只是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在侵袭而来。四周的阵法并没有被触及,子善不得已又开始掐指卜卦,他的五指飞快,想要了解更多的来龙去脉。

猛然的一睁眼,子善疯狂掐诀施了一道法咒护住了还在昏睡的子言,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没能护住自己,黑气吞没了他的身形,一口黑色的血液吐了出来。

任由子善不断施法也再无法祛散这蚀骨攻心的黑色雾气。

子善的身形不断变的瘦削,他望着子言,叹了一口气,再放不下心思的他到了如今也不得不走最后的一步。

虽然还没能为子言铺好未来的路,但他相信自己的师弟,就算是独自前行也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

捏一个道诀,子善不再去刻意压制自己身上的气息,刺目的金光从身体里冒出来,强烈的光线不但轻易的驱散了身边的黑雾,甚至透出屋舍直射天际,在这阴雨天里把月悬山照的明亮了起来。

清唱一声,子善向天际喊到:“儒家弟子,道人子善,愿在今日羽化。”

原来子善自从开始习道之后,在道法一途上远不是飞突猛进能够形容的了,寻常道家子弟修习了一生都未必能够成功羽化登仙,而他却只用了短短数年就已经成为了一名随时可以羽化的准仙人。

谁能想到这儒生居然是个资质顶级的道家子弟。

因为光线强烈而被迫醒来的子言吃惊的望着自己的师兄浑身散发着金光,甚至连他的双眸里都已经没有了黑白之分,只有一片金色。

眼前的事情因为太不切实际让子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在做胡梦,在这梦里他的师兄子善居然羽化升仙了?

得道的子善在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很多这之前不能知晓的事情,尽管看向自己师弟子言时依然是一层薄雾,但不影响他大概知晓自己这位师弟的未来如何能够走的最好。

子善一伸手,之前炼制好的那两颗黑白药丸便飞到他的手掌中。以指做刀,他割开自己的右手,将两滴金色的液体滴在药丸上,黑白色的药丸在金色液体的浸染下也变成了金色。

再一挥手,两颗药丸就顺势钻进了子言因为吃惊而一直没能闭上的嘴里,随着药丸入口,还没清醒多久的子言又倒地昏了过去。

“子言,你先再睡一会,待师兄去和一些人讲些道理,讲完再回来和你道别。”

看着又睡下去的子言,处于一片金光之中的子善轻声说道。

羽化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太多时间留在这尘世间了,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在离开前去处理完。

......

南渚国郢都的王城里,天济殿前的广场上,南渚国的大祭巫领着十数名祭巫围着一个硕大的青铜鼎不断唱诵着让人听不懂的咒文,他们身着兽皮祭袍并佩戴着人骨项链,随着咒文的唱诵,他们围成一个圈不断跳着古怪的舞蹈。

而中间的青铜鼎里本来空无一物,但是随着祭巫的唱诵,不断有黑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涌入到鼎中。

那些浓郁的黑气里依稀可以看见狰狞的鬼魂,他们面庞扭曲,在进入到青铜鼎后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喊。

南渚国当今的大王倚坐在天济殿台阶上的王座,周遭除了寥寥几个武士和侍女就再无他人。

当所有祭巫停下来时,大祭巫仰起头长啸一声,青铜鼎内的黑气一股股向着天空涌去。

只不一会儿,天空就被弥漫着的黑气遮蔽了起来,天色黯淡下来,在几声不见电光的闷雷之后,豆大的雨滴一滴两滴无数滴的砸落了下来。

大祭巫率领着所有祭巫就这么跪拜在雨中,他朝着雨幕之后倚坐着的渚王汇报道:“陛下,仪式已经完成了。”

雨水打湿着殿前广场上的每一处,连每一位祭巫都在大雨中变的浑身湿淋淋,但是神奇的是没有一滴雨水能够落进青铜鼎中。

听到大祭巫汇报的渚王心思有些出神,他听着屋檐外的风雨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渚王才挥一挥手示意祭巫们可以起身进到屋檐下。

衣衫全部湿透的祭巫们在走进屋檐时身上的水珠淌下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他们恭恭敬敬的分离在两旁,不敢挡住渚王看着外面大雨倾盆景象的视线。

“什么时辰能够有结果?”

阴沉的天色还有这不歇的风雨声让渚王有些乏了,他半垂着的眼帘好像随时会闭上。

问声大祭巫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马上就能结束了。”

因为衣衫的湿重,大祭巫走过的路拖出了一条清晰的黑色水痕。

屋外青铜鼎里的黑雾还在不断外涌,只是突然黑烟里的那些凄厉的哭喊声停息了下来,渚王看着这一幕有所狐疑,但又心想也许是咒术快要结束了。

背对着外面的大祭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其它祭巫在注意到时也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以往也只负责观星和占卜这类祭祀事宜,启用这样的巫术也是头一遭。

一头雾水的祭巫们低着头,眼睛左看看右瞧瞧,私底下眼神交流了一番,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说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这边的眉来眼去还没得出个结论,那边站着的大祭巫却突然一口老血吐在了渚王的面前,昏倒了过去。

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惊愕,就连渚王也是一脸吃惊,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甚至连个上前查看大祭巫情况的人都还没有。

青铜鼎里的黑气不再外涌,黑色的浓郁烟雾逐渐变成了白色的淡雾,那些一脸狰狞痛苦的面孔恢复了正常。

伴随着阴沉的天空上浓黑的乌云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团金光缓缓从天降下,那些已经变成白雾的面孔在金光照耀到的时刻神色解脱的慢慢消散了。

而当拿到金光降临到了青铜鼎上方的时候,整个恢复正常的青铜鼎裂开了来,硕大的青铜鼎裂成无数个小块掉落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时,屋檐下的一众人才看清原来这一团金光之中竟然有一个人。

祭巫们看着那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最先反应的一名祭巫突然跪拜下来,他神色激动的磕着头,因为激动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

磕了不知道几个头后他就这么跪着手脚并用的朝子善爬去,全然不顾尽管屋外的天色不再那么昏暗,但是大雨依然在下。

他嘴中口齿不清的叫喊着:“原来传说是真的,真的有人能够羽化登仙,仙人是真实存在的。”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原来登仙路还没断,我居然真的见到了羽化的仙人。”

因为太过激动,这名祭巫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大喊大叫的话语根本让人听不清,唧唧呜呜的听着甚至有点好笑。

只是他一把年纪却这么疯疯癫癫的在雨中大喊大叫,甚至后面还哭啼了起来,又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看到那名老祭巫的如此失态,其他反应过来的祭巫们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说到底其实南渚国的祭巫一脉还是属于正统道术上的一个小分支,每一个修习道术或者巫术的人最终目的都无非是能够走到最后那一步,能够真正羽化登仙,白日飞升。

又有什么能比轻言见到传说中的羽化仙人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更让他们的心灵饱受震撼呢。

古籍的记载终究太像是一个个虚构的缥缈传说,没有一个道士或者巫师在自己一生修习中曾经动摇过曾经质疑过那条登仙路是否已经断绝了,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今天,一名活生生的羽化仙人就这么从天而降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些祭巫们再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大祭巫如何了,甚至是连渚王也被他们无视了,他们就这么又一次淋着大雨跪拜着子善。

古籍记载,羽化登仙之人有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特权,又有那口出箴言,为天地间凡夫俗子们立下规矩的特权。

围绕着子善的祭巫们,不求能够让子善收他们做道童一同飞升,只求能够让子善能够赐下几句箴言让他们修习。道家早有人在研究过诸多典籍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登仙路的消失其实是因为现在修习的古籍里早已经没有了道家先祖留下的真正道法,除去骑牛而去的那位道家先祖,其实后人习道早就有了一条捷径,那就是在刚刚羽化的仙人留下的箴言里悟一条新的登仙路,道路道路,习道本就是在修路。

子善能够羽化登仙,一方面是因为他习道资质的出色,另一方面确实他所修习的本就是他家先生向那位骑牛老者求来的手稿,是真真切切的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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